第600章 憤怒

只有被奴役的身體,沒有被奴役的靈魂,除非靈魂已死。

這句話出自一個叫楚雲瀚的人。此人本是玉虛門的重犯,後來被斷了妖筋道索後成為了奴隸。野鶴說,許多年前他還是京都裏一個懵懂少年時,這個叫楚雲瀚的男人以奴隸的身份走進他的家,改變了他和他整個家族的命運。

楚雲瀚,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熟悉是因為顧天佑知道這個名字的主人正是陰山狼城的狂人楚懷秀的父親。陌生則是因為這個名字在這個軸心世界裏似乎代表了一種特別的意義。

此時此刻,顧天佑五人一狐正身處一間獨立的包廂中。在繳納了五百枚金幣的包廂費後,終於可以透過巨大的玻璃幕看到下方正進行的拍賣。

每一個奴隸的脖子上都套著一個環,這玩意叫安全項圈,俗稱狗套子,是來自大西洲聯邦的高科技產品,可以釋放極強的電能,帶給奴隸極大的痛苦。與之搭配使用的還有個遙控裝置,一旦二者之間的距離超過了一定範圍,這狗套子還能發出一道激光足以將人的腦袋割下。再強大的奴隸,一旦被套上這玩意,便只有聽憑擺布的份兒。

野鶴一直在極力控制著情緒,本質上他是個敏感的人。之前的那個野鶴有些世故,似乎戴著一張自我保護的面具。但這一刻,他已經難以掩飾天性的流露,憤怒之情溢於言表。

被人奴役是痛苦的,我們向往自由!

屠刀殺盡了骨氣廉恥,人們從此失去了自由的意志,只剩下空洞軀殼。

野鶴又復述了楚雲瀚另外兩句話。

司徒韜一直在密切留意顧天佑的神情變化,他顯然是早見識過野鶴的真實面目的,所以才不在乎野鶴說的那些話。這個老江湖深知書生意氣翻不起多大浪花來,眼前這個看不出深淺,手段變化莫測的年輕男子才是真正的鬧海神龍。他不想惹麻煩,但現在,惹不惹麻煩卻由不得他。

顧天佑面無表情聽著,把一切都看在眼中。

野鶴的師父是鄒衍,大概是玉虛門中重要的人物。野鶴在玉虛門中屬於嫡系傳承的弟子,這一點從他經常說起的那些跟著師祖到處遊歷的經歷便不難分析出。而他從小便認識了楚雲瀚,並且深受其影響。他的家族也許經歷過一些變故,這讓他學到了一些自我保護的本領,但骨子裏頭他還是個意氣用事的熱血憤青。

“你的身邊有人被迫成了奴隸嗎?”顧天佑忽然問道。

野鶴微微一怔,神色有些黯然,隨即撇起一絲牽強笑意,掩飾道:“怎麽會呢。”

顧天佑微微點頭,道:“你說沒有就沒有吧。”頓了頓又道:“等你什麽時候覺得能跟我說的時候咱們再聊。”

下方的買賣還在進行中,力臣算是今晚比較受到關注的一個,還要等上一陣子才能被擺上貨架。每當一名奴隸被推上貨架,因其各種各樣的特別之處被買賣的時候,他們的反應也不盡相同。有的會憤怒,有的則是麻木,甚至還有一部分是隱隱期待的。這一點從這部分奴隸眼中的欣喜之色便能清楚的感受到。

野鶴無疑是憤怒的。這個身上藏了許多秘密的家夥,一直都表現的很有城府,但在這一刻,顧天佑明顯感到他已在將要暴走的邊緣。但是他什麽都不想說,別人就不好隨便問。

顧天佑覺得有必要說點什麽來平息或者轉移他的怒火。

“多年前一個主子的聲音震撼了某個民族,人們從心底認為終於有一個貼心的主子了!”

顧天佑說道:“我說的是地表世界中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民族。”

“從吾皇萬歲到×××萬萬歲,當人們以為自己是自由人的時候,歷史又重演了,推翻了一個統治階層又建立了一個特權階層,貴族成了賤民,賤民做了貴族,僅此而已。”顧天佑手按在野鶴的肩頭,繼續說道:“回顧歷史,這個地表民族孕育了一個又一個的主子,然後送上神壇,主子和奴才的意識在人們心裏生根發芽,枝繁葉茂。”

“他們一方面表現出極度的統治欲和聽話的順從欲,對內無比嚴厲,對外無比媚獻,這種雙重性格可以用一個例子概括:小太監沒有把大太監伺候好,大太監擡手一個耳光:‘混賬東西,瞧我是怎麽伺候皇上的!’要麽做主子,要麽做奴才,要麽做統治者,要麽做順民,這就是綿延幾千年獨裁體制的根本原因。”

野鶴若有所悟,回頭看了顧天佑一眼,道:“你是想告訴我說,我的憤怒毫無意義,就算我們最終拿到了勝利,我們為之奮鬥的,理想中的時代也不會到來嗎?”

“如果你覺著生活欺騙了你,相信我,那只是因為你還不夠道行看不清生活的本相。”顧天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迂回地答道:“就算是擁有了神的力量和近乎無盡的生命,有些讓你感到無奈又無力的東西依舊不會改變,你希望能從孫明申那裏得到的答案其實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