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禮物（一）

生活總是深深淺淺光影交錯，有人在你的生命中得到了濃墨重彩，有人在你的生命中輕描淡寫的經過，有人從你的生命中屢屢劃過卻留不下痕跡。而有些人，一面之緣就嵌入大腦回路深處，走進記憶裏，仿佛不請自來，過期居留。

裴硯晨靠墻坐在她的琴房裏，窗戶被她打開了。在她報告琴房大媽之後，被砸破洞的玻璃已經換上了新的。而心防的漏洞卻變成了能夠透進陽光的窗，那破了洞的高聳心墻曾經隔絕了雨露、塵埃、月色。如今這一切都凝聚成一個美好的世界，所以有些時候壞事也許能夠變成好事。

她呆坐在窗戶邊上，石頭趴在她的腳邊。兩天沒有聽到隔壁的鋼琴聲，裴硯晨無端的也有牽掛。恰好在她想念的時候，對面的鋼琴聲就響了起來。（BGM《久遠~光と波の記憶》《最終幻想X-2》鋼琴原聲）

裴硯晨覺得這美妙的鋼琴聲是她每天中午安睡的保證，這兩日沒有聽見，便覺得在琴房裏睡的沒有那麽深沉。至於隔壁是誰，她並不想知道，喜歡彈溫柔浪漫的流行鋼琴的大半都是女生。或許沒有程曉羽的出現，她會想看看隔壁是誰，但是如今就是一念起一念滅，對她來說，隔壁是誰就和其他的普通的事情一樣，已經沒什麽特別的了。

而在裴硯晨一墻之隔的琴房裏彈流行鋼琴的當然就是程曉羽，他本有些糾結還來不來這間琴房的，但後面還是屈服於這裏的環境比公共琴房好的多，關鍵的是這裏擺的是架斯坦威。於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來了這裏練習。

彈完了《久遠~光と波の記憶》程曉羽又彈了首自己很喜歡的《最終幻想系列》的《eyesonme》。程曉羽也覺得自己彈奏的鋼琴曲滿溢著戀愛的矯情，他一邊盲彈，一邊看著窗外的光禿禿的梧桐樹，一片梧桐中間還夾雜著幾株銀杏，他記得這些銀杏前兩日還是一身漂亮的金黃色，只不過一夜風雨，今天就只剩下了灰色的枝椏。這深秋的景象似乎是他曾經見過的一張未曾投遞的明信片，盡管這十一月看上去貧瘠而且荒涼，可他依舊覺得十一月的一切都值得贊美。

程曉羽為了不讓裴硯晨知道隔壁是他，通常會提前半個小時結束練習，回了寢室和常嶽他們一起去食堂吃過晚飯，晚上則去了圖書館繼續安安靜靜的翻譯雜志，人生不會時時刻刻都是風起雲湧，大部分的光陰都是平靜而和緩的。

晚上回到寢室，程曉羽躺在床上手機剛剛跳過0點，短信的聲音就開始響了起來，是蘇虞兮發來了一句“生日快樂。”程曉羽知道蘇虞兮一向雷打不動的十一點準時睡覺，不知道她是定了鬧鐘還是熬到了這個時候，於是回短信道：“定了鬧鐘？這麽準時！”

“耽誤了不少功課，需要多看一會書，所以現在都是十二點睡覺。”蘇虞兮摸著掛在脖子上的項鏈，說這話的時候卻是撒了謊。

“辛苦你了，謝謝，小兮。早點睡覺吧！你明天還要上課的，我們明天見。”程曉羽躺在黑暗裏看著屏幕，被子包裹著他軀體，蘇虞兮的簡單的話語溫暖著他的心。

蘇虞兮回了句“晚安。”揉了下睡意朦朧的眼睛，關掉台燈，她就著月光，赤著腳走到窗戶前看了眼斜對面程曉羽的工作室和臥室，然後才躺到床上去。她從來沒想到這個哥哥會如此的深入自己的生活，並且現在已經牢固的成為自己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想到這一年來程曉羽的變化，她也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程曉羽摟緊柔軟的蠶絲被子，回憶起他醒來後第一次在蘇虞兮的琴房彈《天空之城》的插曲《月光の雲海》被蘇虞兮撞見的尷尬，回憶起在京城因為城管的追逐而奔跑，回憶起蘇虞兮在他畢業典禮上的演講，回憶起在她生日那天的一個擁抱，回憶那麽多，此刻居然覺得有些異樣的甜蜜。

只是對程曉羽來說，最合適的人卻又最不合適。

但其實愛情產生的原因千奇百怪，青春期激素躁動的時候撞上了一個女孩若有所思的眼神，如同墜入冰窖的人生低谷拉住一雙溫暖的手，談婚論嫁的當口遇見了一個條件合適的人。

愛情其實是來者不拒的，只要他或者她在合適的時機恰好嵌入了彼時你心中的缺口。

愛情如果與種族無關，如果與性別無關，那麽它與血緣又有什麽關系？當然這些令他羞愧的想法也不過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逝。這些東西他從來不曾也不敢細想，即使想也是罪惡。

程曉羽有些睡不著，睜開眼睛看著頭頂的天花板，這個世界上最真摯、最潔凈、最讓人心酸的情感莫過於此了。默默的為彼此付出著，靜靜的等待失去一份永遠無法期待也不會降臨的感情，不能讓對方知道，更無法對世人坦白。在深邃的月光下看的見對方的身影，卻摸不到對方飄動的衣袂，聞得著對方身上淡淡的清香，卻不能輕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