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夢魘

程曉羽洗完澡，換上幹凈的衣服，為了方便把長褲自己用剪刀改成了短褲，上半身的襯衣也減掉了領子和袖子變成了無袖T恤。

他拿著剪刀改衣服的時候，蘇虞兮也開始洗澡，她絲毫沒有喊程曉羽回避的意思，但程曉羽很自覺的找了一輛車坐了上去，開始閉上眼睛，打算休息一會。

他實在是太累了，這一天的經歷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實在是太過強烈的刺激，而這一刻程曉羽腦海中那根緊繃著，幾乎快要斷了的弦，終於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因此他很快就進入了熟睡，只是夢境顯然對他不太友好，程曉羽夢見了自己把那些殺死的人塞冰箱裏，然後他就一直盯著冰箱看，開始沒有感覺，一片空白，仿佛剛睡醒。

然後就是巨大的黑暗襲來，但感覺自己四肢開始無法動彈，只能看著那些猙獰的頭顱，在夢中他很慌張，滿腦子都是我殺了人！現在屍體就在冰箱裏！我該怎麽辦？怎麽處理屍體才能不被發現！怎麽才能逃過警方的追捕？

他開始覺得自己將被拷上冰涼的手銬，蘇長河、周姨還有蘇虞兮將流著眼淚在法庭上見到他，親友同學們會在報紙頭版上看到被剃了光頭穿了灰色囚服拖著沉重腳鐐的他！

他覺得自己即使一時逃過了，他以後還是要時時躲避警方，要如螻蟻一般生活在隱秘灰暗的角落，沒有陽光沒有希望沒有未來！他的人生被徹底毀了！

程曉羽腦海裏始終回蕩著，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然後陷入了極度的恐懼和絕望中，像是掉進了一個黑色泥沼，他不斷地慢慢下沉，看著那些汙穢的黑色的粘稠慢慢吞噬他的身體，漸漸沒過他的脖頸，讓他無法呼吸，更無法動彈，在他頻臨崩潰的時候，一雙溫潤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後他終於能夠恢復神志，滿頭大汗喘著粗氣的醒過來。

程曉羽坐起來看見蘇虞兮站在他旁邊握著他的手，雖然周圍一片漆黑，只有一盞應急燈淡淡的微光，看上去有些陰森恐怖，但此刻他卻安下心來。

蘇虞兮將臉上全是恐懼的程曉羽抱在懷裏說道：“睡眠癱瘓嗎？哥哥別怕，我在這裏，我會一直在這裏。”（睡眠癱瘓就是‘鬼壓床’）

程曉羽聞著蘇虞兮洗過澡之後的香氣，平靜了下來，苦笑著說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你這樣說，是想要我表揚你嗎？”

“不要表揚！要獎勵！”

蘇虞兮想了一下說道：“我在那邊弄了一個床，應該睡的會舒服一點，過來吧。”

雖然這話很容易讓人誤會，但是程曉羽自然不會想歪，他喜歡蘇虞兮，這件事情完完全全與欲望無關。

蘇虞兮領著程曉羽走到一輛越野車前面，後蓋已經被掀了起來，這輛寬大的七座車，後面的位置全部被打了下來，鋪成了一個床，車裏面蘇虞兮都打掃和擦拭過了，裏面還擺了幾個靠枕，既可以橫著靠車窗那邊坐著，也可以豎著躺下來睡覺。

程曉羽笑了笑說道：“真是辛苦你了。”然後坐了上去。

蘇虞兮也跟著上來，將應急燈掛在支著的後蓋上，然後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跪坐下來，對程曉羽說道：“靠在這裏，我幫你做下頭部按摩。算是今天辛苦你的獎勵。”

程曉羽有些躊躇地說道：“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既然你很期待，何必要裝的其實無所謂呢！”

程曉羽紅了一下臉，不過還好再幽暗的燈光下，也看不太明顯。他躺了下來靠在了蘇虞兮的膝蓋上面的一點點，蘇虞兮的大拇指按住了他的太陽穴，輕輕的搓揉起來。

這種感覺讓程曉羽覺得自己如同回到了母體一般，全身都包裹在一片舒適的溫暖裏，他能聞到蘇虞兮身上的淡淡的皂香，混合著原本屬於她的清涼如薄荷的味道。

這讓許久沒有見過陽光的程曉羽，覺得這段在地下的時光如此漫長，久遠得讓他的記憶模糊氤氳，連陽光的味道都快要忘記了！但此刻他感覺自己正坐在霧氣中的大塊公交車玻璃前面，伸出手指，劃一下，便會出現清晰的一道痕跡，只是沿著手指，會有大顆的水滴落下來，而那些透明的指痕中會有柔和的陽光蔓延進來。

這是一種冬季清晨的溫暖，他很快就沉沉的睡去，睡的無限安穩。

蘇虞兮看著程曉羽已經有些消瘦的臉龐，無論如何，作為一個剛剛受到過巨大變故的人來說，此時的程曉羽委實安靜的出奇，只是換了一個蜷縮的姿勢，臉頰靠著她的腿這一側，緊緊的握住她的手，望著他不安的睡姿，蘇虞兮內心無比憐惜。

中途程曉羽又醒過來幾次，也曾在夢中發過囈語，只有在蘇虞兮抱住他的時候，他才能平靜下來，即使程曉羽比起他的歲數，擁有更加漫長的記憶，可是就算是一個成年人，這也是個無比殘忍的經歷，蘇虞兮甚至懷疑還在負一樓的三個日本人回到正常社會是否還能像往常那樣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