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東京漂移(二)

每個表演藝術行當都有自己的聖殿,德國的交響樂觀眾視柏林愛樂大廳為楷模,歌劇迷眼中的米蘭斯卡拉歌劇院是無上寶座,維也納國立歌劇院和金色大廳是音樂之都維也納中的音樂殿堂,馬林斯基劇院傲視俄羅斯,卡內基音樂廳在大洋彼岸雄霸一方。

但如果說到亞洲,位於霓虹東京六本木一丁目的三得利音樂廳無論是資歷還是地位都堪為區域翹楚。

這是一座被卡拉揚稱為“聲音珍寶箱”的音樂廳,是當之無愧的亞洲古典音樂的聖殿……

程曉羽對三得利音樂廳也算是欽慕已久,這一次也算是得償所願。

將車停好之後,伊集院靜美輕車熟路的帶領著程曉羽來到出售門票的音樂大廳,和他預想的冷清不一樣,三得利音樂大廳的大堂人滿為患,看的出來大部分都是來購買晚上“柏林愛樂樂團”表演的門票,明顯大部分都是失望而歸。舉著牌子試圖等退票的人也不在少數,只是看來希望渺茫。霓虹熱烈的古典樂氛圍讓程曉羽感到驚訝,想一想霓虹是亞洲音樂發展最好最全面的國家,也就明白了原因。

站在大廳裏透過玻璃能看到售票處左側的一個巨大的電視屏幕,上面顯示著音樂廳裏面的畫面,此刻正在上演免費的管風琴表演。

十二月東京的氣溫驟降,但音樂廳裏卻溫暖如春,沒票的人都在等待著看有沒有奇跡出現,還有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在談天說地,一些外國人則六神無主地踱來踱去。他們沒有門票的憂慮,於是伊集院靜美帶著程曉羽朝音樂廳走去,其實程曉羽一直沒有想到過伊集院靜美居然還是個古典音樂愛好者。

一邊走伊集院靜美還小聲跟程曉羽介紹道:“三得利音樂廳是亞洲最著名的采用葡萄園布局的音樂廳,是豐田泰久先生加入永田音響設計局之後,設計的第一座音樂廳,雖然後面豐田泰久先生也設計了不少音樂廳,包括漢城的樂天音樂廳和上海的尚交音樂廳,但後來者均難以超越三得利音樂廳的聲學設計。可以說,眼前的這棟建築既是豐田泰久的開天辟地之作,也是登峰造極之作。”

程曉羽有些詫異伊集院靜美對這棟建築了解的這麽深刻,說道:“靜美姐對建築好像很有了解……”

伊集院靜美笑了下解釋道:“我大學就是讀的建築學,主攻的就是音樂廳和劇院的設計……”

程曉羽走在漫長的回廊裏,兩邊全是著名的交響樂團演出時的照片,他停住了腳步,在這金色蔓延的過道裏說道:“音樂與建築是不可分割的話題,漂浮的雲彩無時無刻不映照在成群的建築物上,風呼嘯而過,在城市的夜景裏燈光閃爍汽笛鳴響,在禮堂和高塔裏鐘聲就是建築和音樂的標點……想想至死不渝地戀慕繆斯女神的戴米烏爾格斯吧,說起來希臘神話是最早談及建築與音樂兩者關系的文獻,記錄了繆斯女神彈奏豎琴時可以讓頑石自己組成城墻。”

程曉羽有些飄渺和詩意的語句引起了不少人駐足聆聽,但僅僅只是這樣沒有內容的空泛的東西,也算不上多值得稱道,接著程曉羽話鋒一轉說道:“古典的藝術分類把建築歸為空間藝術,而音樂歸為時間藝術。也許你會反對這種區分,畢竟欣賞建築也是在時間之中的,而音樂更加不可能離開空間存在,當然這不僅是說音樂廳的音響效果。

要知道古典藝術被分為再現藝術和非再現藝術,音樂和建築都屬於非再現藝術。音樂不像文學能具體再描述某物,而建築也不像雕刻能夠具體再現某物。換言之,建築與音樂都是抽象的,那抽象的它們具體在什麽地方能夠有重疊之處呢?

人通過自身步伐和視線自由地移動來欣賞建築,而聽一首曲子卻不能這樣。‘並且,音樂中的時間是不可逆的,而建築中的時間卻是可逆的。’可是這是否就說明建築與音樂在時間上毫無關系呢?”

程曉羽提出了一個問題,當然不是期待得到答案,馬上他就說道:“顯然不是的,控制人欣賞建築時的步伐,是否也可以說我們讓建築也有了與音樂一樣的時間不可逆性呢?我們可以研究歐洲中世紀的教堂給出了一個例子,歐洲最有代表性的建築類型:基督教教堂,從建築的主入口進入教堂,然後往教堂的深處走,因為這是人親近上帝的路線。所以,從教堂的入口到祭壇形成了一條軸線,視覺上也有一條主軸。然後柱列分割了節奏,就像流行曲中的鼓點,彩色玻璃和其他細節是節奏中變化的旋律。可能有人認為,欣賞建築的時間很自由,而音樂的時間很死板,我想這是被現代音樂誤導了。那時的音樂並不像現在的音樂,同一首歌表演時會準確到秒。早期的歐洲音樂,只有節拍,而節拍的快慢是由演奏者自己掌握的。所以,實際上在限定路線的條件下,人在建築中體驗的時間與聽音樂時體驗的時間是很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