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神虎噬女魃(第2/3頁)

這些道理難道遊方不懂嗎,非也,作為一個風水內行他完全明白,假如事後回想,也能分析的清清楚楚。但他對靈覺運用毫無經驗,有些情況很難事先意識到。犯類似的錯誤遊方已經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滄州鐵獅子面前,究其原因還是沒有切身經歷、體驗過,同時又沒有懷著足夠的敬畏之心謹於行止。

《易經》中有一句爻辭占的極為貼切:“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可以視作針對遊方如今狀況的一種斷語與勸誡。(注:此處斷句向來有分歧,也經常斷作“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或者“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還有一種很少見不太被認可的斷法“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我倒認為這最後一種少見的斷句也有道理,總之是乾乾惕厲之意。)

意識到煞氣引陰氣反侵神魂,遊方的反應也很快,隨即發動小雷音咒,腦海中誦經之聲回響如滾滾雷音隨靈覺延伸而開,企圖鎮散驅離陰氣與煞氣。如此一來,他又犯了今天最嚴重的一個錯誤!

劉黎教他的誦文偈語是“若分別憶想,即是魔羅網。不動不分別,是則為法印。”誦出這段小雷音咒主要的作用是守護心神不受魔境所擾,同時修復元神之傷,也就是說心法的要義是內守光明而不是外鎮邪魔。遊方在火車上能鎮住那把劍的煞氣是利用了環境,但此刻的環境變了,他不可能運用小雷音咒去驅散這麽濃厚的陰氣,就算劉黎親自來了也夠嗆。

誦經聲在腦海中回響如滾滾雷音,心法稍有差錯,第一念不是內守靈台,而是將這滾滾雷音隨著靈覺延伸而開企圖震散陰氣。霎那間攪的地氣翻騰,遊方真的就像一條丟進油鍋裏的魚,以他為中心,整個古墓群中的陰氣感應全部匯入靈覺之中。

只聽啪啪啪幾聲,這座大墓中的感應燈全滅了,不是自然關閉,而是突然壞了,墓室中陷入一片黑暗。就在同一瞬間,遊方周圍黑暗的墓室消失了,他置身於一個奇怪的地方,面前有一棵樹,枝椏虬結朝天伸展如一只只怪異的手臂,紅色的樹葉如凝固的跳動火焰。

樹梢上有一只鳥,羽毛既像烏鴉又像八哥,身形細長遊方從未見過,保持一種飛掠的姿勢靜靜的懸在天空。半空中還懸浮著一只碩大的羊頭,長而多節的雙角彎曲回卷到耳後,面部的皮被剝去了,露出森森的白骨與兩個碩大的鼻孔。

樹枝上垂掛著一條紅色的長綢,似是一件女子的衣裙,保持著隨風飄蕩的形狀。再看樹下,匐著一位全身赤裸的女子,長長的黑發如一匹絲緞纏繞在樹幹上,掙紮著擡起上身舉起右手做掙紮呼喊狀。有一只張開雙翼似虎非虎的猛獸,擡起一只前爪按在女子的頭頂,低頭咬住她的左肩。

這片天地間的一切都是靜止的,沒有風也沒有任何聲音,眼前所有的東西都像一座座雕塑,卻充滿動感栩栩如生,仿佛世界的時間被凝固了,唯一能夠活動的,就是進入這個世界的遊方。

周圍的情景突然變成這樣,那刺耳的厲嘯聲也隨之消失,遊方也變得有些不清醒,恍然間下意識的反應就要舉步上前,將那女子從猛獸的爪牙下救出來。但他卻沒有真的動,彈指間就恢復了清明,意識到自己遇見什麽情況了。——以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方式,身臨其境進入了眼前的壁畫中。

周圍的場景不就是壁畫所描繪的內容嗎?意境完全一致但景物又有不同,壁畫早已斑駁模糊,繪制的筆法也非常抽象粗糙,可是眼前的世界卻是鮮活的。就說那名女子吧,晦暗的壁畫中根本看不清面目與身姿,但此刻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更奇異的是,遊方竟然“認識”她,就是大前天夜裏的夢中,在滄州荷花池出現的詭異女子。魔幻之境中又見到了,與當日夢境不同,此刻的她身上沒有了白紗裙,赤裸的身軀如極品羊脂玉雕,胸前那一對隆起的弧度尖端並不深艷刺眼,而是呈嫩粉色,恰似水墨丹青畫中淡筆點出的余韻。

她臉上的表情既有在猛獸爪牙下掙紮的痛楚,又流出企圖掙脫獲救的強烈渴望,上身盡量擡起,雪白的右臂是如此奮力的舉向天空。赤裸的美女與兇殘的神獸,構成一幕極具視覺沖擊力與刺激感的畫面。在這片怪異的幻像天地中,它能激起心中最原始欲望,相應的身體卻難有半點沖動。

遊方的元神本就有傷,卻偏偏運用靈覺“挑逗”如此濃厚的陰氣,這次不僅僅是被魔境幻象所擾,而是元神直接被奇異的魔境侵入了,就似神魂被攝入到另一個世界中。反應過來之後,遊方也意識到自己犯了怎樣的錯誤,立刻閉上眼睛,默誦小雷音咒內守心神,不再理會周圍的一切,也不再動用靈覺去感應任何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