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瑟瑟劍鳴(第3/3頁)

一喜、一驚、一慌、一涼,然後什麽都結束了,胡旭元送掉了自己的命!

假如遊方能夠從容選擇的話,他不會直接就把人給殺了,連一句話都來不及問。早知道秦漁如此厲害而胡旭元這麽慫包,剛才只要稍一變招轉腕切斷對方的右臂就可以了。留下胡旭元的活口,遊方不介意用各種拷問的手段把事情搞清楚。他與劉黎有沒有關系?為何要這麽做?那塊玉牌究竟有什麽講究?——這些都是遊方迫切想知道的。

但在當時的情況下,遊方根本無暇多慮,想太多送命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一陣山風吹來,莫名寒意遍野,胡旭元已經低下頭去,眼睛仍然睜的很圓卻已失去了神彩。遊方的手臂感覺他身體的重量漸漸掛在了劍上,突然一撤劍向後縱身閃開,沒讓血濺到自己身上。

胡旭元向前撲倒,四肢痙攣抖動了幾下,就像條死魚一樣一動也不動了,身下的枯葉間漸漸洇出血跡。而秦漁劍身上的血跡卻自然的順著劍尖滑落,一滴都沒沾上。胡旭元死了,而山林外的路邊停著一輛空車,車下灌木叢旁還躺著兩個身受重傷不知死活的歹徒。

遊方又殺人了,而且是突然遭遇動手,殺的莫明其妙,算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親手直接殺人,與上次殺狂狐他們情況是不一樣的。雖不像上次那麽惡心的直幹嘔,但仍然非常不舒服,嗓子眼發癢頭皮發麻,全身的毛孔也在寒意包圍中一陣陣發緊。

殺人倒簡單,一揮劍就搞定了,可是殺完了怎麽辦?又不像狂狐他們那樣直接封進盜洞就可以了,遊方雖然精通各種江湖門道,但對毀屍滅跡絕對不是很擅長,也沒學過呀!

躊躇間剛一皺眉,靈覺中忽然聽見秦漁發出的瑟瑟之音,遊方感到有一絲不對勁,下意識擡頭向某個方向望去。過了十幾秒鐘,風中聽見一陣陣煽動翅膀的聲音從上空掠過,是遠處山梁那邊的鳥兒接二連三的飛來。

時間已是落日之後,鳥兒又不是蝙蝠,黃昏不歸林怎麽往外飛呢?而且很多動物有天生的靈覺,就如很多人天生有敏感的直覺一樣,此地匯聚的煞氣還沒散去,就算鳥兒飛過也會避開啊?除非是它們受到了更大驚擾,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山梁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驚起黃昏中整片山谷的飛鳥,應該是好大的動靜,卻沒有發出一點聲息。秦漁有感應,難道這柄劍自己成了精,遠在此地卻比山梁那邊的飛鳥感覺還要敏銳?

遊方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不是這柄劍成了精,它的感應其實來源於自己。遊方無意間已經感覺到山梁那邊不對勁,但正在想別的事情心念不夠空靈,這種感應被掩蓋了。而秦漁沒有自主的心念,始終都是一種空靈的狀態,卻能與遊方的靈覺發生奇異的共鳴,從而提醒了他。

遊方明明感覺到了卻意識不到,還需要借助秦漁來提醒。這一瞬間他對兩件事忽有所悟,首先是“靈覺”與“神識”究竟有何區別?劉黎曾經說過:“待到修行有成,元神出現內外交感清明,便可運用自如知其所以,彼時可稱神識。……空談再多也無真見知,功夫到了自有體會,也只能去自己體會。”

遊方的功夫還沒到“元神出現內外交感清明”的地步,但此刻卻有了朦朧的體會,靈覺中聽到秦漁的示警聲其實是自己的元神所感,而這種感覺確實無法空談。

他所悟的第二件事是關於養劍的,吳老說的真沒錯,器物真正的靈性是創造者與欣賞者自身所賦予它的。劉黎那本秘籍中說養劍至此並未結束,待到靈覺化神識之後另有玄妙,談的僅是秘法,而吳屏東教授的話,實則早已解釋了這些看似神異的秘法中包含的平凡哲理。

養劍確實沒有結束,因為遊方能賦予“她”的精神共鳴還可以更精深,一方面看秦漁究竟能承載多少,另一方面就要看遊方自身的修養如何了。

聽聞瑟瑟劍鳴,能在轉瞬間悟出這些,不是單純的靈機一動,而是長期積累後的頓悟,無論學什麽,狀態往往都在積累與頓悟間不斷交替升遷。積累是必下的苦功,而頓悟有時是水到渠成,有時則需要機緣點撥。遊方今天的經歷很窩囊、很兇險,但也遭遇了一連串的機緣。

雖有所悟,但形勢卻不容他細想太多,因為山梁那邊的情況陡然發生了變化,強大的威壓氣息如爆發般彌漫而開。雖然隔了一道山梁,也傷不到遊方,無形中卻讓人感覺簡直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