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好大的烏龍(第2/3頁)

羅諦客一頭霧水,疑惑不解的連聲問道:“他就這麽走了?老師你為什麽說謝謝?”

周逍弦還在苦笑,彎腰在地上揀起一塊碎瓷片,是花瓶瓷胚最厚部位的斷茬,沖學生道:“他是不想得罪牛家,同時也給我一個台階下,所以我要謝謝他。……你看這斷茬,器物表面做舊就算再高明,但是瓷胚較厚的內部,數百年前的元青花與新近出爐的贗品還是有區別的,哪怕是同樣的瓷土、同樣的工藝燒制,特別是剛打碎的時候看得最明顯。……他主動摔碎花瓶,印證了我剛才的鑒定,果然是贗品。”

羅諦客這才反應過來,周逍弦從梅瓶的表面特征挑不出毛病來,要想證明它是贗品,還有最後一個辦法,就是將花瓶最厚的部位打破,看瓷胚的斷茬。假如以他的身份這麽做了,傳出去就是個大笑話,這是重金征集真品的場合,不是王剛在北京電視台鑒寶節目搞的噱頭。

況且在外人看來,他是表面上指不出毛病,才不得不打碎花瓶驗證,業界鑒定權威的顏面何在?有人難免會笑話他,不管真的假的,打碎了才知道嗎,那還叫什麽鑒定?而周逍弦開口說它是贗品,遊方主動打碎了花瓶,旁人一看:“噢,果然是贗品,周老師簡直是太神了!”這種情況的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關於這次鑒定,後來在圈內流傳著一個段子:廣州那次著名的征集活動中,一位神秘的年輕人帶著一只真假難辨的元青花來到現場,在座專家誰都吃不準,唯有周逍弦老師伸出鬼手摸了摸,便笑著斷定這是贗品。來者佩服萬分,當場摔碎了花瓶,眾人一看,果然是贗品!

這個段子的內容真真假假,但流傳很廣,也不知是誰編排的,始作俑者十有八九是周逍弦的得意門生羅諦客,也有可能是遊方本人。周逍弦雖從未承認過,但聽見這個傳說,心裏想必也挺舒服的,對那位“蘭德先生”有一絲感激。

在江湖人看來,很多名門大家尤其是大知識分子比較注重職業操守,單純以利益不好打動。但這種人往往過於愛惜清名,反倒成了可利用的破綻,鬼手周逍弦也未能完全免俗。像吳屏東那樣不在意是否默默無聞以身殉志者,實在太少見了。遊方摔瓶之舉,可不止撤了一道門檻,同時也給了鬼手前輩好大的面子。

後話少敘,羅諦客聽見老師的解釋也回過味來,不禁連連點頭,然而想了想了又疑惑道:“他就算不想得罪牛家,也給老師一個面子,將花瓶打破也就行了。但沒必要摔的這麽碎,而且連碎片都不帶走。”

周逍弦也皺了皺眉,若有所思道:“我看他好像另有想法,故意走的那麽急,我沒反應過來,否則會讓他把碎片帶走。……這只梅瓶,除了我恐怕沒人能修復的完好如初,但誰都知道,我是從不修復贗品的。……我看這次征集是不可能找到真品了,牛老先生難免失望。現在出了這麽件事,當個趣聞告訴老人家,他一定會覺得很有意思,這次活動也不至於太無聊了。”

……

遊方查錯了線索,差點擺了一個大烏龍,照說這一趟是白來了,也沒必要按原定計劃再裝下去。然而他坐車回到流花賓館後卻沒走,仍然住在這裏,基本不怎麽出門也沒有與任何人聯系,每天除了行功調養形神之外,大多數時間都在用套房提供的電腦上網消閑。

只有到了睡覺前,他才去附近的流花湖公園散散步,以跨步行樁之法習練內養功夫,運轉神氣導引內勁運行。功夫到了他這個境界,習練時並一定要拉開架子,看上去與散步差不多並無異常。這座城市中不少人睡得都很晚,公園中借賣春為名設局行騙的流鶯不少,遊方當然懶得理會,也理會不過來。

就算不離開廣州,四星級酒店的商務套房也挺貴的,應該換個地方了。遊方卻顯得遊手好閑無所事事,其實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有人找上門來。

他當場摔了梅瓶,拆了兩道門檻同時也安了一道門檻,因為他把碎片留下了。留在別的地方也就罷了,偏偏是在鬼手周逍弦的工作室裏,是有可能被當場修復的。像這種征集活動,要麽留下東西給錢,要麽不留東西走人,現在人走了,碎片卻留下了,主辦方請來的偏偏是大名鼎鼎的周逍弦,傳出去算怎麽回事?

那只梅瓶雖是贗品,但不是沒有價值,本身也很值錢,甚至在某些人手中未嘗沒有冒充真品的可能。征集活動留下的所有東西,哪怕只是脆片周逍弦也不好私自處置。至於征集的主辦方,當然不可能貪圖這些碎片,要麽銷毀丟棄,要麽還會聯系他——想找他其實很方便,打個電話就行。

既然招惹不起牛家,遊方為何還要等著被人找上門呢?其實還是因為吳屏東,他盡量想找個機會,將吳老的一番遺言托人轉告給牛然淼老先生。也真難為遊方了,短短的五秒鐘時間,想出了那麽多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