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彩繪神姿(第3/3頁)

在棲閑谷到介公嶺之間,有一條小路蜿蜒通往深山,路口有一個木牌,上面寫著“遊……止步”,原先的字跡應該是遊人止步或遊客止步,但是風吹日曬漆面脫落,如今只剩下了這麽三個字。往上看這條路時斷時續坡度極陡,很多地方都在山石上打樁鉆孔以鐵鏈為扶手,還有的地方是用古老的松枝與鐵鏈搭成的棧道雲梯,不知已經有多少年代。

吳玉翀一直很沉默,神情也淡淡的若有所思,一指這個牌子道:“遊方哥哥,不準你進去呢,遊止步!”

遊方挽著她轉身邁步就朝這條路走去,淡淡的答道:“我是梅蘭德。”

山勢險阻卻擋不住這兩人的腳步,在起伏的崇山峻嶺中來回穿越,不知欣賞了多少奇景與不為人知的隱秘殿閣。吳玉翀既不催遊方也不告訴他將要去往何處,反倒像是跟隨他在這綿山中探險,仿佛也希望那最後的時刻盡量晚些到來。

攀援到一處絕壁半空的平台,古棧道早已朽毀,此處掩藏垂下的藤蘿中,藤蔓上還開著不知名的紫色野花。平台後的山腹中是一間石龕佛寺,這一路上他們已經見到不止一處此類古跡遺存,有的已傾頹半廈,有的仍然保存完好。

兩人走進這個隱秘的絕壁石龕,不由自主都瞪大了眼睛微微張開嘴,一副贊嘆的神情。這裏的造像真的是巧奪天工,太美了!佛龕中供的是韋馱天,佛教中象征降魔的神祗,卻不似一般廟宇中那圓目猙獰的非人類形像,完全就是一位威猛俊朗的男子,面部的線條冷峻流暢,眼神剛毅堅定,連鎧甲的質感都那麽傳神。

威猛剛毅的韋馱天身邊,居然塑著一座美麗溫婉的天女神像,靜立的神像卻充滿了動感,她並不是端端正正的站著,仿佛剛剛從遠方走近韋馱天,恰好於此時轉身凝望,窈窕的腰肢微扭似正在輕搖。塑像飾以彩繪,千年之後顏色尚在,那柔軟的衣物與肌膚的質感在靈覺中竟是真真切切。

這是開過光有靈性的造像,然而看周圍的痕跡至少有數百年從未有人到過這裏。吳玉翀小聲問道:“韋馱天我認識,可旁邊為什麽會塑一位天女?她是誰,神壇下面的字跡有些看不清,哥哥認識嗎?”

遊方:“字應該是波若羅摩,但我也沒聽說過,想必是這位天女的名字,只是不知她和韋馱天是什麽關系,為何會有人把他們的神像放在一起?”

兩人離開這處絕壁石龕之後又向上攀巖,偶爾抓住隱藏在懸崖間不知什麽年代的鐵鏈借力,到了這座山峰的絕頂,吳玉翀突然莫名的嘆了一口氣。

遊方不動聲色的問道:“你我能得今日之遊,非常人所能擁有,是此生之幸,玉翀,你何故嘆息?”

吳玉翀:“我並未說要去何處,可是哥哥似乎知道要去什麽地方,在這山中越走越近了,難道是天意嗎?”

遊方哦了一聲答道:“你是說無沖派古時傳承內堂所在嗎?談天意也談人為,那是顯化真人的修行洞府。我入山中尋訪歷代先人遺跡,如風水訣中尋巒妙詣,所以走過這樣一條道路。玉翀,你入綿山,可知自己為何而來、又向何而去嗎?”

吳玉翀手拂發絲扭過頭,似乎不想多言,岔開話題道:“在這山中見到這麽多隱藏的遺跡,都是神妙無比,使我想到了吳哥。我曾經想學佛教造像,可是奶奶也說過,倒不必刻意在課堂上學,從另一個角度去研究和經歷,也許更有感觸。

去年春節後,我曾想去吳哥窟看看,可是因為柬埔寨與泰國之間發生戰亂未能成行,今天來到綿山,所見這些書冊中未收錄的彩繪神姿,這裏的遺存完全超過吳哥啊,只可惜常人難以賞盡。”

遊方:“也幸虧如此,這才千年無擾存留至今。我曾在北京潘家園看見一尊青石菩薩立像,彩繪痕跡猶存,有真人大小,衣薄如紗瓔珞雕工極為精美,看背後和底座的痕跡,它是被人從山壁石龕中硬生生鑿下來的,運到潘家園卻只賣五萬塊。我當初沒那麽多錢買不起,旁邊有人想買,卻又嫌買回家沒地方放。

今日突然回想,才清楚那尊佛像就是從綿山盜出去的,來的路上我看見了一座半傾頹的古寺中被人鑿去佛像的痕跡,旁邊還有兩尊坐佛被鑿毀了就散扔在那裏,那個地方雖然隱蔽卻不算太艱險,有盜掘文物者去過。玉翀,這就是你們無沖派幹的好事,難道這就是你心中所求嗎?”

吳玉翀的語氣竟似在解釋,卻顯得有些底氣不足:“你在潘家園看見的,怎能斷定是無沖派所為?而我在無沖派中,只認識兩位師父和唐半修,得無沖秘法傳承而已,這些事情與我無關,我也絕對不會去做的。”

遊方的語氣終於變得有些冷:“真的與你無關嗎?你既然已繼承無沖派,這就是你的責任與背負,我若不是繼承地氣宗師傳承,怎會有今日之遇,這不也是我要面對的嗎?我所見之事非你所為,可能也非無沖派所為,但你別忘了潘翹幕、李秋平這些人曾經都做過什麽?誰在幕後指揮他們這麽幹的!而你外公又是為何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