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覺醒來

早晨,薄薄的陽光從窗簾外透進來,照在鼓起的被子上。

以前那條淡藍色的簾子,範小爺嫌太舊,給扔了,又買了條,呃,粉嫩的蕾絲簾。搬新家嘛!當然得有新氣象。

褚青懶洋洋地伸了個腰,揉揉眼睛,睫毛上沾了些幹幹的東西。然後睜開眼,看著頂上雪白的天花板,感覺特陌生。

這是他住在新家的第一個晚上,睡得意外踏實,沉沉地直到天亮。

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看,才七點多,不由打了個呵欠,身子一點點地往上蹭,最後靠在床頭。寬大而平實,並不硌人,心中滿意,這床買的果然很值。

兩側各擺著一個小櫃子,絳紅色的底紋,跟床配套。角落裏,立著範小爺精心置辦的“獎杯展覽室”,衣櫃倒還沒買,先拿衣架湊合著。然後,也沒別的了,臥室仍然顯得很空曠。

挨到八點,才起床,刷牙洗臉,衛生間的鏡子鋥明瓦亮,照得汗毛孔都清清楚楚。他瞅瞅自己的臉色,及格,不是那種一看就Low到底的悲摧感。

沒做早飯,跑到樓下附近的小吃店混了一口。女朋友的新家是精裝,忒費勁,到現在工程才收尾,至少還得晾一個月,放放味,等入住,起碼得仲夏了。

北京的六月,畢竟舒爽,不幹不燥,不涼不熱。

他看著街上的行人,衣衫輕減,都光彩熠熠,饒有興致地走了一段,才打了輛車。司機認出了他,全程話癆,褚青安靜地聽著,偶爾回上一句,臨下車時,順便給司機的小女兒簽了個名。

他現在覺著特輕松,就像一刀斬斷了煩惱絲,無牽無掛的,空明如鏡。

好吧,換句適合他風格的形容:光腳不怕穿鞋的!

前幾天晚上,程老頭聽到褚青的答案時,沒驚訝,沒勸慰,如實地轉給那個學生,學生又如實地上報。

然後,連同姜文拿獎的消息一起,被冷處理。目前知曉的,只有各電視台和各大影視公司,以及他本人。

媒體界,有消息靈通的,但還不敢確定,壓著沒發。因為實在太驚愕,甚至可以說,二十年裏,攤上這事的,他算頭一個。

褚青感覺非常有意思,就像程老頭說的:演員拍什麽戲,犯什麽法,沒有一條法律明確規定過。

所以他們也沒用“禁止”,或“不得”,這種確定性的言辭,只是說“謹慎”。

謹慎什麽呢?

“對該演員的影視作品,廣告,以及新聞報道,各電視台在播出時,要謹慎考慮。”

相當模糊的界定,無因無果,但相關人一看,就知道該怎麽做。以前有個很著名的案例,大概可以形容一下:

莫須有吧……

這貨被封,不僅是由於演了一個小配角,而是整個人的劣跡太嚴重。五部電影,五連殺,加上拒不配合招安,及出賣隊友,就是六連殺,啪、啪、啪、啪、啪、啪地打人家臉。

褚青沒按照那些人給規劃的光明偉岸的道路去走,他幹不出來那種操蛋事。

收到處罰通知的時候,當然郁悶,可睡了一覺後,發現好像也沒啥。電視劇本來拍的就少,電影呢,壓根就沒在國內上映過。

廣告?洗衣粉算麽?

許是自欺欺人的安慰,反正這貨痛快多了。

如果說真有什麽麻煩,那只有一個,就是《重案六組》。

劇組顯然也得到了消息,瞬間苦逼了,好容易找著個合適的演員,說沒就沒,還沒地兒講理去。

差點躺槍的,還有《鐵齒銅牙紀曉嵐》,片方在萬幸啊!放映權多虧已經賣出去了,不然趕上這當口,那得刪戲,或者幹脆就撲街了。

上午十點多,褚青到了劇組所在地。

片場仍然忙忙碌碌,他事先跟徐慶東約好了,直接進到一間小屋裏。

雙方都很尷尬,尤其是徐慶東,肯定在心裏罵娘。合同上是寫了違約責任,但要麽是甲方違約,要麽是乙方違約,都是主動行為。

這種情況,算怎麽回事,不可抗力因素?

特麽的沒寫啊!

而褚青覺得十分內疚,有種坑人的感覺,便主動提出,心平氣和,友好分手,就甭提什麽違約金了。

徐慶東和制片人考慮了下,點頭答應,這算最好的結果了。

他出來時,又碰上了李成儒。主要演員撂挑子不幹了,男主角自然得知道原因,意外地過來拍拍他肩膀,還聊了幾句,最後囑咐:“有事記著說,我能幫就幫。”

褚青還挺奇怪,跟這哥們沒啥交情啊,怎麽一臉的同甘共苦相?

他不理解,演員麽,碰著同行出這档子事,難免感同身受,特悲戚。

處理完遺留問題,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範小爺那邊,還沒告訴她。褚青對別人都可以若無其事,但一想到她,總會生出股莫大的悔意:

你他媽就裝把孫子好不好,逞什麽能!這下跟媳婦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