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喜劇的憂傷

褚青剛入行時,就被李老太太教導過,做演員要收放自如。

當時李奶奶沒詳細說怎麽做,因為她最早是學聲樂的,沒受過專業的表演訓練,都是幾十年摸索出來的經驗。這純屬個人技,換成別人不一定管用。

而後來呢,隨著他拍戲越來越多,越多越琢磨,隱隱約約懂了點,也加以試驗過。

二脖子算一次,勉強及格;豐紳殷德算一次,略有突破;崔明亮追著火車奔跑算一次,但有酒精加成,屬於偶爾暴走。

真正讓他覺得自己有進步的,還是陳捍東。

比如跟藍宇在電梯間爭吵,在別墅裏告別,包括最後的那場哭戲,都是感情極度外放的橋段,結果超乎預料的達成。

當然,這不代表他已經完全通透,只能說掌握了某些實戰技巧,具體還得看拍戲的情景。感覺對了,才OK,感覺不對,肯定撲街。

頗似段譽的六脈神劍,時靈時不靈。

究其原因,無非是他道行不夠,做不到對應的程度,而且沒有一套更深層次的理論體系支撐,自己閉著眼睛瞎摸那種。

至於中戲進修班教的東東,呵,別鬧了,拿錢就可以念的課程,你指望它能教出什麽四五大六來?

但此時,褚青看了詹瑞文的表演,就像敲開了一扇門,裏面是個從未達到過的新世界。神情誇張,卻自然順暢,動作跳脫,卻在掌控之中,讓人感到滑稽好笑,又不覺虛假做作。

總結四個字,圓潤天成。

今天的結局戲,是全片最高潮的部分。彭浩翔捏著二十多頁的劇本,還不滿意,不斷地修修改改,要求亦比平日嚴苛。

褚青雖然沒有重要場面,但幾乎每個鏡頭裏,他都得露一小臉,壓根不得空閑。劇組從晚上一直折騰到淩晨三點多,才算全部搞定。

監制谷德昭見大家如此辛苦,碰巧人還齊全,主角配角都在,幹脆胖手一揮,吃飯!

黎明前,旺角。

話說香港通宵營業的飯館太多了,旺角,佐敦,尖沙咀更是夜貓子集聚的地方,網吧、酒吧、電影院、KTV數不勝數。

劇組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火鍋店,算上臨演約有三十多號,占了七桌,直接包場。

四方的桌子,擠擠能坐六個人。張達明和陳惠敏都不太愛玩,請假回家陪老婆,剩下的彭浩翔,谷德昭,葛民輝這三個胖子,加上詹瑞文和褚青,剛剛五位。

鍋是大鍋,清湯底,冒著熱氣,四周擺滿了小碟子。又不是殺青宴,也無需什麽講話,領頭的招呼一聲,便紛紛開吃。

褚青瞅著這場面,算明白香港電影中,為毛黑幫聚餐都喜歡吃火鍋了。

大佬在內,馬仔在外,裏面的談生意聊恩仇,外面的吹牛逼侃女人,互不耽誤。而且吃著方便,菜肉自取,若是中途有老人掛掉,或者新人上位,就增減一副碗筷的事兒。

白煙裊裊,觥籌交錯間,便嬉笑江湖人生快意,特有範兒。

“阿彭,你怎麽請動詹Sir出山的?”

葛民輝是個十足的吃貨,一鍋肉自己劃拉了大半。他其實挺疑惑的,以詹瑞文的地位,根本沒必要混到電影圈來。所以老早就想問了,一直沒機會,這會卻趕上了。

“我在商台的時候就認識他了,當時商台辦了個藝員培訓班,他過來教學,我是主持人。”

彭浩翔眨了眨小眼睛,笑道:“幾年前我就問他,要不要拍電影,他總說再等等。我也不曉得,今次怎麽給面子……”

“喂!”

詹瑞文咳了兩下,打斷他,道:“那是因為我以前覺得電影的發揮空間不大,但現在感覺各有各的長處,至少電影的多種表現手法要遠遠強過舞台劇。”

“那個,什麽叫藝員培訓班?”褚青弱弱地問了一句。

“……”

四人同時瞅了瞅他,表情古怪,哥們你的關注點很奇葩好不好?

“就是星仔拍《喜劇之王》前,為配合宣傳就搞了個演員訓練班,找了很多小明星來聽。”終究是谷德昭厚道,簡單給解釋了下。

“哦。”褚青點點頭,不再細問,本就是八卦而已。

詹瑞文卻來了興趣,問道:“青仔,你在內地是不是學過表演?中央,中央……”

“戲劇學院!”他隨口接茬,道:“對,念過一年的進修班。”

“你們的老師怎樣上課?”

“呃……”他想了想,道:“什麽靜物模擬,觀察生活,自排小品,台詞練習,形體練習,發聲練習,反正很多很多課程。”

“這麽籠統!你具體表演一下看看。”

詹瑞文明顯聽不過癮,開始攛掇對方丟人現眼。他早前跑到英國學形體默劇,回港後又研究本土化的舞台劇模式,實足一人民藝術家,提起這些事就興奮。

“啊?”

褚青抽了抽嘴角,不太情願,可又推卻不過,只得道:“老師會教我們,呃,怎麽合理的做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