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日記

嫡系,是個很微妙的概念,就是那種所有人都知道但你自己決不能承認的微妙。

其實歐洲三大展都有自己的嫡系,就像金基德於威尼斯,王家衛於戛納,張藝謀於柏林……這與我們想象中的“走後門”或“潛規則”不一樣,所謂嫡系,是源於行業社會裏“圈子”的傳統。

這並非金錢交易就可以得到的,至少需要在藝術風格、思想表達、創作視角、身份背景等各方面滿足電影節的高期待,強求不來。

對嫡系的重視和培養讓門外人只有羨慕的份,至少每年,他們都會獲得一次全球閃光燈的注目。

那怎樣才能被電影節相中?用個挺敷衍的說法,叫因緣際會,或者貴人相助。

皮埃爾·裏斯安,這位曾經把侯孝賢、王家衛、陳凱歌帶進戛納的牛逼老頭,便是褚青現在的貴人。

若按他的發展經歷,生涯巔峰是在柏林,理應成為柏林的嫡系,但科斯裏克剛剛掌權,許是經驗不足,倒被戛納搶了先。

一般來講,拿到這個資格證的多是導演,很少有演員被引進圈子,比如梁朝偉,他與戛納的關系就很普通。

而褚青的上位,在於他和裏斯安、MK2交好,並且擁有一個提攜菜鳥的伯樂身份。

現在,他接受了電影代表的任命,從整個產業鏈來看:基層演職員——中間創作者——投資、制作人——市場發行——行業寡頭。

他起碼占到了中遊偏上的位置,可以開堂坐館了。

至於這貨的具體工作,簡單說:他今年看了三十部電影,覺得其中的五部不錯,便有權從海選環節直接送到總決賽門口,即戛納的藝術總監——蒂埃裏弗雷莫那裏。

當然,最終入圍的決定權還是掌握在弗雷莫和主席雅各布手中。

即便如此,也足夠褚青變成一盆香噴噴的唐僧肉了。

……

5月25日,戛納影展閉幕。

婁燁和王小帥昨天晚上就走了,因為他們沒有收到頒獎禮的邀請函。兩人都很郁悶,尤其是婁燁,他在這守了好幾天只為等事情轉機,卻被赤裸裸的打臉。

褚青沒走,他領到了三張紅函,這意味著《香火》和《制服》必有一部獲獎。

獲獎的會被挽留,這是眾所周知的慣例,但還有個更重要的暗示,就是邀請函。當年《鬼子來了》驚艷戛納,臨近閉幕時有人問姜文,你領了幾張票?

姜文傻不拉唧地答十二張,那家夥瞬間就瘋了,說你這肯定是大獎!

這會褚青手裏只有三張,可以預見,頂多是個安慰獎。而他又很難做,因為從反響來看,《香火》拿獎的可能性要大些,那寧浩必須去。再加上程穎,票就用完了。

本想向組委會再要一張的,可惜被告知,沒座了!

他就操了!

幸好刁亦男表示理解,主動說留在酒店休息,褚青倒覺著特對不起人家,心有愧疚。

晚上七點鐘,頒獎禮開始。

本屆的影片質量普遍不高,導致過程相當無趣,媒體例行公事的記錄,沒什麽大期待。

最終,金棕櫚被探討校園暴力的電影《大象》摘得,同時古斯·凡森特也拿下了最佳導演獎。影後給了加拿大的一位女演員,影帝則是雙黃蛋,皆出自土耳其影片《烏紮克》。

跟主競賽相同,一種注目單元也有自己的評選獎項。其中最佳影片被意大利的《La Megliogioventu》刷掉,評審團大獎頒給了一部伊朗電影。

而在晚會進行到中段的時候,台上的某位哥們終於念到了一個名字:

“特別關注獎,《香火》!”

新丁寧浩興奮得情難自已,顫顫巍巍地走上台,拽著事先背好的英文感言。

褚青和程穎卻不太上心地拍著巴掌,也難怪他們,這種一聽就是臨時想出來的小獎項,著實提不起興趣。

頒獎禮結束後,便是官方酒會。

大家不好讓刁亦男獨自久等,意思意思的去轉一圈,就打道回府。即便如此,在短短的時間內,褚青也收到了幾家鄉下影展的邀請。

他斟酌了一下,決定按照影片風格各自攻城,《制服》去十月份的溫哥華國際電影節,《香火》去十一月份的東京FILMeX影展。

應該能各有收獲。

……

“5月14日

今天接到了劇組的通知,讓我去拍幾張照片,留些資料。

這是導演的處女作,而且我隱約聽說過這個劇本,在圈子裏還挺有名的,似乎在2000年就寫完了。好多導演都看過,都想拍,但難度太高,預算太大,輾轉了好幾年,還經歷過開拍後但是中途夭折的事情。

我最不喜歡劇組的這種試鏡了,因為我不喜歡被挑來挑去。

以前小婉姐經常對我說,做演員應該有點野心,想象一下站在領獎台上會是什麽感覺。但我覺得那些離我太遠了,完全不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