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畫皮難畫心(上)

20日,晴。

這是北京最頂級的一家影院,各項配置全部五星,《畫皮》的路演便是從這裏開始,然後鋪向全國。

按照規定,九點二十上班,九點四十首場放映。不過今天情況特殊,有經驗的老員工都提前到來,有條不紊的準備接客。

“嗒嗒嗒!”

隨著一陣腳步聲,某個年輕姑娘從電梯裏跑了出來,又猛地一頓,顯然被候場觀眾的陣勢嚇到。

她費勁地擠過人群,到了更衣間,邊換衣服邊喘:“太誇張了吧,這才九點!”

“今兒周末,你沒人約就不許別人談戀愛啊?”

同事在旁邊吐槽,又一把拽過來,囑咐道:“哎,一會別往接待室去啊,被人按住我可不管。”

姑娘眨了眨眼睛,低呼道:“啊,你是說……”

“嗯,在裏面呢!”同事往那邊指了指。

一般影迷見面,都是在放映之後,但三人組的風格比較任性,他們就想鬼鬼祟祟的跟大家一起看。

由於《非誠勿擾》已經上映,華誼對周迅的限制也沒那麽嚴格。於是乎,三個人早早地跑到影院,正在裏間聊天扯屁。

“哎,你合同還有幾年啊?”範小爺哢哢嗑著瓜子,隨口問道。

“好像,好像到10年初吧。”周迅真的不理俗務,竟然不太確定。

“趕緊單飛得了,華誼那什麽破地方,自己開個工作室,想幹嗎幹嗎!”

她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又捅了捅老公,問:“哎,你覺得呢?”

褚青正靠在沙發上養神,閉目應道:“人家自己有打算,你操那心幹什麽?”

“嘿,我這暴脾氣!”

範小爺噗地吐掉瓜子殼,道:“你信不信我把她簽了?”

不等老公回答,她又連忙扭頭,顛顛地表明態度:“別往心裏去啊,我開玩笑的!”

“嗯,我沒往心裏去。”周迅抿了抿嘴。

很快到了九點三十五分,觀眾檢票入場,數百人的大廳坐了九成九。待燈光暗下,那三個家夥輕手輕腳地溜了進去,在最後一排搭了邊兒。

鄰座是個妹子,覺著這三人特像神經病,但細瞧之下,張嘴就要叫。

“噓!”

範小爺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貼著人家耳朵道:“別出聲!”

“嗯嗯嗯!”

妹子興奮得腦袋空空,隨即又羞得全身發熱。

褚青特無語地看著媳婦兒撩妹,只得強行忽略掉,幹等著電影開演。

……

話說,自袁和平發明子彈時間開始,國內古裝劇的動作戲就變成了慢動作戲,隨之而來的便是喪心病狂的剪切濫用。

尤其是開頭部分,講的形像些:就是好好的一座遠山,嗖地一下就給你拉近,定在主角的死人臉上,又嗖地一下切到另一個遠景,各種飛雷神之術。

而這種蛋疼的畫面轉換,被無數不著四六的導演稱之為:淩厲!更糟心的是,他們還生怕你看不出自己的淩厲,往往會配上“嗖嗖嗖”的音效。

所以咧,為什麽總說徐克的作品再難看也有個限度,就因為他審美正常,手法流暢,從來不嗖嗖嗖。

就比如《畫皮》的開頭,它是那種遞進式的呈現,從墨,到紫,到青,到白,再到光色繽紛,終露出一角小亭和春雨如煙。

那亭中有人,桌上有酒,卻是幾個年輕舉子在飲酒聯句。只見一人道:“清娥畫扇中,春樹郁金紅。”

“應情應景,可!”

居首的那位書生點了點頭,眾人皆坐,只他站著,看來是主令之人。

“桃花春水淥,水上鴛鴦浴。”另一人笑道。

“一身俗骨,罰!”書生伸手一點,那人也不矯作,舉杯飲盡。書生見狀大笑,又道:“王兄,該你了!”

鏡頭跟著一落,便停在王生身上,他頓了頓,吟道:“曉寒料峭尚欺人,春態苗條先到柳。”

“你這句冬寒未盡,不妥不妥,罰!”書生挑了處毛病。

王生並未辯解,舉杯湊至唇邊,身側一人卻忽然攔住,笑道:“哎,總是罰酒太過無趣,王兄一向灑脫無束,可敢應個彩頭?”

“但說無妨。”他笑道。

“離此數裏有座孤山,生有一種奇花,據傳世間罕見。王兄若能為我們摘來,小弟藏的那版《錦繡萬花谷》,願雙手奉上。”

“嗡嗡嗡!”

看到這兒,底下稍稍起了議論,那些台詞雖然不是文言文,但跟常用語也不一樣。起初有些別扭,聽久了卻覺得蠻符合影片氣質。

而按目前來看,褚青的古裝扮相還是過關的,當然觀眾略微失望,因為主角的人設平平,好像沒啥亮點。

那王生接了賭約,獨自進山,與別的文人不同,他竟負了一把長劍。山間的路徑濕滑透亮,雨絲纏繞著枝葉,窸窸窣窣的似精怪在林中低語。

走了一程,小徑消失,他繞過幾棵巨樹,眼前忽地一亮:那萬木陰郁,層層疊疊地遮了天空,雨聲漸無,卻似散了。花草和泥土雜亂的鋪開,形成一處幽閉的谷地,溪水在石間流淌,薄薄地塗了層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