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病不“諱”醫

自從馮玉琴住院後,方南國每天都會來醫院,但從不詢問治療上的事,他怕因為自己的一些言行,影響到了醫療小組的正常決定。可眼看馮玉琴一天不勝一天,方南國也坐不住了。

病房裏,一眾專家聽說省委書記要來,不由自主地雙腿合攏,然後屏聲靜息地站在那裏,靜靜等待著方南國的出現。

方南國是個雷厲風行的人,通報後不到一分鐘,他就走了進來,黝黑的國字臉上生著兩道濃眉,猶似兩把利劍懸在那裏,非常威嚴。

看到陳高峰和醫院的專家,方南國的目光並沒有多的停留,只是點了一下頭,“辛苦各位了!”說完,他朝李正坤伸出熱情之手,“李主任,又見到你了。感謝你能不遠萬裏,親自到榮城來給內人治病,辛苦了,辛苦了!”

即便身為一方諸侯,方南國也不敢輕易怠慢了李正坤這樣的人物,更何況自己的夫人此刻還躺在床上等著人家去救治呢。

李正坤這回也不托大,客氣道:“這都是醫者天職,份內的事,談不上辛苦!”

曾毅在心裏琢磨,乖乖,省委書記都出現在了病房裏,那躺在床上的病人,難道是省委書記的夫人嗎?

方南國很快切入正題:“李主任,病情現在有結論了嗎?”

“經過仔細的檢查和排除,已經基本可以確定,病人患的是腸道菌群失調症!”李正坤解釋著,“簡單來說,就是病人腸道內的微生物比例失調,從而導致正常的排泄功能發生紊亂。”

方南國微微頷首,象是認同了李教授的結論,“好不好治?有沒有什麽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案?”

“辦法倒是有一個,也是我們認為目前最佳的治療方案,只是……”李正坤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下來。

方南國多少就猜到了幾分,他鼓勵道:“病不諱醫嘛,李主任不妨直說。”

李正坤雖說不怎麽忌憚,但也不敢真的把馮玉琴當成一個普通的患者來對待,在說出方案前,他決定先鋪墊一番,“打個比方,如果說病人的腸道是一片土壤,那麽微生物就是生長在這片土壤上的青草,病人現在的情況是青草全都幹枯死掉了,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播種,重新給這片土壤撒上草籽。”

方南國就主動問道:“播種?怎麽一個播種法?”

李正坤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如實告之:“這個方法可能會讓病人難以接受,因為它需要將健康人的糞便水,灌注到病人的腸道內,借此來改善‘菌群失調’的局面。”

方南國一向氣度驚人,可在聽到這個方案時,也差點忍不住要罵娘。將別人的排出來的糞便,再塞到病人的肚子裏去,這是什麽狗屁的治療方案!還能找出比這更汙穢、更惡心一點的辦法嗎?他簡直無法評價,這究竟是要治病救人,還是在羞辱病人。

病人的體面還要不要?病人的尊嚴還要不要?

播種?你想播誰的種?方南國一股怒火直沖腦門,要是生病的是自己,誰敢提這種治療方案出來,老子第一個就用在他的身上。

感受到方南國的怒意,整個屋子裏靜得可怕。張仁傑的後背滲出一層冷汗,這也就是李老敢實話實說了,如果換了由自己講出這個方案,此刻後果難料啊。

李正坤早知道會是這麽一個局面,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有的病人剛開始不想截肢,可到最後連命都沒有了,但作為醫生,尤其是為這些高級領導治病,他並沒有選擇的余地,該說的必須要說在前面,至於采不采納,那是病人自己的事。

這也正是李正坤的高明之處,像鄭仁傑那樣瞻前顧後,最後反而會把小病治成大病,後果更加嚴重。

方南國強壓著怒火,“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李正坤搖搖頭,“這應該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病人情況特殊,有很強的抗藥性,常規療法無法奏效,如果采用其它方案,病人的身體狀況又無法支持。而且現在情況危急,如果不采取急效措施的話,很有可能會引發更為嚴重的並發症,屆時後果不堪設想。”

方南國踱了兩步,人也冷靜了下來,眼下自己夫人危在旦夕,還有什麽可顧忌的,救人要緊呐,只是他的心裏始終有些不舒服,像吃了一口蒼蠅似的。

馮玉琴的秘書一直就在會客廳站著,她看方南國沒有堅決反對,便推開病房的門,進去把專家的方案向馮玉琴做了匯報。

很快,房裏傳出怒喝:“什麽狗屁權威,沽名釣譽,白衣屠夫!我拒絕這個方案!”

“白衣屠夫”這四個字有些重了,李正坤神情尷尬地站在那裏,不再講話了,他心裏極為不快,給總理看了這麽多年病,也不曾受過這氣啊。

其他人就更不敢講話了,甚至大氣都不敢出,大家在等著方南國的最後決定,畢竟他是病人的丈夫,同樣有權決定治療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