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章 手筆

“孫科長,既然來了,無論如何,都要請你跟同志們喝杯酒才行!”晏治道臉上笑著,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的不滿,道:“大過節的叨擾你,本來就已經很失禮了,這杯酒你要是再不喝,傳了出去,別人會說我們這些地方來的同志不懂得禮數。”

孫科長的臉色,這才好看了幾分,懂“禮數”就很好嘛,就怕遇上那些不懂禮數的,“你這個人是怎麽回事,我剛才的話沒聽見嗎,都說了不能喝酒嘛!”

這禦宴宮對外開放的包間,分為天、地、人三個档次,包間又以六十甲子為名,人字第二十三號,也就是人字“丙戌”號包間。

天字號的包間最為奢華,接待的一般都是廳級的部委官員;地字號次之,來往大多都是處級官員;人字號就比較普通一點,只要你有錢,包間正好又有閑的,你就可以預定到;天字號之上還有更好的房間,但從來不對外開放的,並不是有錢就能訂得到的。

龍山市駐京辦的活動能力不是很強,雖然提前就在禦宴宮做了預定,但也只拿到個人字號的房間,不過要是活動能力強的話,也就不會只能請到一位小小的科長了。

按照孫科長的級別,動用人字號包間,其實也很合適,但孫科長就是要擺擺譜、挑挑刺,為難一番晏治道。你要是覺得話難聽,受不了,那又沒有誰請你來京城對不對!你不願意聽,想聽這難聽話的人可排著隊呢,人家並沒有覺得話難聽嘛!

究其原因,是因為中央各部委手裏掌握的資源實在是太大了。自從分稅制之後,中央拿了絕大多數的稅收,但需要負責的事務卻不多,錢多得花不掉,以至於要年底突擊花錢;與之相反,地方手裏的錢少了,但需要承擔的事務,卻是一樣都沒少。

加上“以GDP為綱”的考核標準,地方上的領導想搞大建設、上大項目、撈大政績,手裏沒錢是萬萬不能的,所以就形成國內官場上獨有的一道風景:跑部錢進。

再者,就是因為深到骨子裏的那種官僚習氣,京城部委的衙門口難進,省上機關的門就好進嗎?非也!君不見,隨隨便便一件小事,就能能你來回跑上十七八趟,前後三十五道審批手續。這樁樁件件,不讓你走個全場,你怎麽能知道這裏是省上的機關呢。至於地方,也都是一樣。

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不正上梁倒。你對下的臉很難看,就不要指望上面的人對你能有什麽好臉色。

晏治道現在就嘗到了這種滋味,他看孫科長還是推脫,就道:“小酒逸情,大酒傷身,喝一點是沒有關系的。同志們剛才都說了,孫科長是京城的領導,敬酒一定要用最高規格,我們一瓶換一杯,孫科長今天喝幾杯,同志們就喝幾瓶,等會開席,我要第一個敬孫科長。”

孫科長心道這位副市長有點意思,比起其他地方的幹部,可要厚道多了,“你這人可真是頑固,我要是不喝,你又說會寒了地方同志的心,我要是喝了,肝怕是就保不住了。早知你這個樣子,我是絕對不會來這裏的,這不是強人所難嘛!”

“地方同志的一片拳拳之心,還請孫科長成全呐!”晏治道心裏別提多窩火了,當著自己女兒的面,自己低聲下氣都到了這種地步,前面不遠,還有曾毅這位過去的老部下在看著笑話呢。

父女連心,晏容怎麽能不理解父親此時的痛苦呢,不過她最擔心的,是父親的身體,孫科長的肝病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晏治道的“三高”卻是千真萬確的,醫生說必須要戒酒了。所以一聽父親說要一瓶敬一杯,晏容就小聲道:“晏市長,你的身體不好,不能喝酒!”

晏治道一豎眉,道:“不能喝,是跟別人!但跟孫科長喝,那就是‘酒遇貴人香,千杯猶嫌少’。”說完,晏治道一伸手,笑道:“孫科長,咱們這就進去吧,同志們可都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孫科長眼神居高淩下地看著晏容,心裏很是不爽,不能喝酒?不能喝酒,那你們請我到這裏來幹什麽,他道:“晏市長既然不能喝,那就不要勉強嘛,這都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你們的這位女同志不簡單啊,漂亮大方,一看就是海量,一會我可要跟她碰上三大杯!”

晏容一聽臉色就白了,孫科長喝三杯,自己就得喝三瓶,人不得當場就喝掉了嗎,可現在由不得她不答應啊,她不答應,孫科長怕是立馬就要拔腿走人,這事情就黃了。

晏治道也是頭疼無比,他肯定不會讓晏容喝這酒的,但饒是經驗老到,他也一時半會找不出個說辭來化解眼前的僵局,這孫科長一看就是故意刁難啊。

“女人可以說自己不能喝,這可以理解!”曾毅在那邊單手叉腰,訓斥著司機:“但男人就是喝倒喝死,也絕不能說自己不行!一會上了酒桌,你要是敢說自己肝不好,以後就別說自己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