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敗途

“砰砰”

蘇刑輕輕的敲響了《中國青年報》副總編李善的家門。他的手上提著四瓶茅台,兩條中華煙。

雖然有些肉痛,但蘇刑還是按照蘇城送禮的兩倍分量來置辦了。他的母親王麗珍很支持,說“寧可騰空了家底,也要把蘇城的囂張氣焰打下去”,並把留給蘇東元的煙酒都給拿了出來。

要不是這樣,蘇刑一個月的工資,還買不起這樣一份禮。他估計,等到把重要媒體的重要人士拜見了,老爹蘇東元的煙酒,也就差不多告罄了。

李善“嘩”的拉開了大門,然後隔著紗網門,問:“你找誰?”

這是個中等身材的瘦弱男人,細長的眼睛,薄薄的眼瞼,看起來有些孤傲和冷淡。他披著一件土黃色的外套,裏面的毛衣亂糟糟的,脖子裏還鉆出一截淺藍色的棉線衣。

蘇刑活了二十年,從來沒有求過人,此時不自覺的小聲了,說:“是李總編吧,我叫蘇刑,也是北大畢業的,就是來看望您一下。”

聽他的口吻,好像是看望退休工人似的。這就屬於個人經歷的問題了,蘇城在穿越前,面試了數十家公司,在生活的壓迫下,煉出了超人的臉皮和膽色,穿越到了80年代,他向著目標沖鋒的過程中,也一步步的鍛煉了自己,做過工人,搞過行政,當了老板,玩了政治,比許多人一輩子做的事都多。蘇刑卻是在父母的滋養中生存長大的,深夜送禮的事兒,還真是第一次做,一不小心就說錯了話。

李善用細長的眼睛,審視著蘇刑,一會兒才推開紗窗門,道:“進來吧。家裏人多。”

他的語氣平常,主要是不想鄰居們聽見他們走廊裏說話的聲音,才把蘇刑放進來的。李善住的是報社自建的簡易樓,四層高,一面是欄杆走廊,一面就是房子和采光的小窗戶,不光房間裏的墻薄,門前的窗戶本身就是透音的。

客廳內果然有好幾個人。蘇刑小心的將煙酒放在門邊,緊挨著暗紅色的電視櫃,然後慢慢的直起身來。

這是個兩室一廳或三室一廳的房子,客廳不小,鋪著塑料的地板革,顯出家庭的殷實。正對門的墻邊,放著一組黑色人造革長沙發,背後是一面照片墻,密密麻麻的貼著二三十張黑白照和幾張彩色照片。面前是用玻璃板壓著白色繡邊桌布的茶幾,兩邊各有一個同款黑色單人沙發。

長沙發上坐著個40余歲的女人,大約是李善的妻子,聚精會神的看著電視裏的《上海的早晨》,聲音開的很小。斜對著房門的一張單人床上盤腿坐著兩個孩子,約莫初一初二的樣子,也聚精會神的看著電視,對蘇刑的到來不聞不問。

李善同樣沒把蘇刑當作一回事,說了聲“坐”,就自己先坐回了藤椅上,然後點了一支煙,又遞了一支煙給蘇刑。

蘇刑坐到了茶幾旁邊的椅子上,背後就是腳踏的縫紉機。他說“我不會”,李善就自然而然的放下了,沒有再讓的意思,問:“你是哪年畢業的?”

“87屆。”蘇刑大聲道。

“聲音小一點,老大在裏屋補習呢。”李善在老婆嚴厲的目光下,嗑了一下煙頭,微微一笑說:“才畢業兩年啊。”

“是。畢業兩年多了。”盡管有母親王麗珍的講解說明,蘇刑還是有種強烈的恥辱心,曾幾何時自己要小聲說話了?不管是上學還是工作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被動過,送禮更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只有想到蘇城也有這麽一遭的時候,他的感覺才好一些。

其實,蘇城見面就報身份的,而且提前打聽消息,知道不好說話的,還會拉個熟人校友做介紹人。他是中文系的學生,單論個人的社會資源,比蘇刑豐富的多,僅次於蘇東元罷了,所受到的待遇和他是完全不同的。

畢竟,蘇刑的身份只是蘇東元的兒子。要是放在20年後,許秘書說不定還會主動幫忙,可在80年代的環境下,他就只能孤軍奮戰了。

李善卻把蘇刑當作是本單位或者下屬單位的年輕人,有一句沒一句的給著話。李善的老婆還不時的斜眼看過來,有催促他走的意思,或許是看在鼓囊囊的四瓶酒和冒出頭的兩條煙的份上,她才沒有出聲。

這其實又是蘇刑的一個小失誤,他怕人看到送禮的樣子,所以把禮物包的嚴嚴實實,中華煙和茅台酒尊貴的身軀根本不能顯露出來。要不是李夫人有經驗,甚至看不出裏面裝的是酒水還是水果。

蘇刑真想一賭氣走了,晃了一下身子,幹脆說正事,道:“李總編,我聽說大華實業有召開一個記者招待會?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那個記者招待會,我們要派資深記者去的,已經定好人了。”李善拍著腦袋想:“你是今年調過來的?我這個人的記性啊,你是在哪家子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