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三分雕工,七分磨工

薄而透的衣裳之下,露出半邊蝴蝶隱約的翅膀。

而陸子安雕琢出的木料與原木雕拼合在一處時,中間再無一絲空隙,但是卻在陸子安掏挖的這處,露出一根觸須,纖細得像雲棉。

這根觸須甚至還打著卷,堂而皇之地探了出來,看上去極為靈動。

【我忽然很好奇,大師你這要怎麽弄上去。】

【用膠水粘吧?打釘子什麽的應該不可能吧?】

陸子安這時正將所有零散的物件都雕琢完畢,掃了眼屏幕,想了想:“是膠……也不是膠,我準備自己調一下……”

他起身找了瞬間粘接劑,大大方方地展示道:“看,當修復一件木雕的時候,雕件損傷處和木料要在雙方接口處刻劃出縱橫不規則的線槽,最好是互相能夠卡緊……嗯,像我這樣。”

然後他將桌上極為細小的木屑聚攏,用粘接劑輕輕刷在兩邊的木料橫截面上,再將這雕琢好的小木料卡進去,摁緊。

“這個步驟還是比較簡單的,像我這樣先雕再粘的話,就得考慮到尺寸是否有把握,如果沒把握的話可以先粘上去再雕。”陸子安說著將擠出來的些許粘接劑擦掉:“然後在鑿木料前心裏要有底,修復形狀的木料的木紋,要與雕件的木紋平行,不然會很明顯。”

說著,他將粘上去的這一小處松開,貼上去的這一小塊木料與原木雕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見過原本的毀損模樣,真的很難判定它曾經被毀壞過。

陸子安一一將其他各部位補齊,最後拿出細砂紙:“然後就要進行打磨上色,因為這件木雕本身沒有上色,所以我暫時只打磨。”

打磨是一件非常細致的活,因為他雕琢出的細節很多地方都太過細致,而且原木雕的浮雕本就經過了一次打磨,這樣二次打磨就得更加小心,以免磨得太過消失了。

因此他雕刻才用了兩個多小時,打磨卻一直忙到了傍晚。

不知什麽時候,陸建偉他們全都上來了。

直播間彈幕全都消失無蹤,所有人都安靜地等待著陸子安打磨完畢。

打磨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舊時曾有俗語稱“三分雕工,七分磨工”。

不僅木雕的線、面需要通過打磨來最終定型,而雕刻的神韻更是要靠打磨來完美體現。

經過陸子安精細打磨過後,木雕表面不僅光滑圓潤如嬰兒肌膚,雕刻生動活靈活現,而且透亮無比,將木材自然的紋理、質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最終的成品峻工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整。

陸子安按了按僵硬的手指,輕輕籲了口氣:“好了。”

燈光下,桌上原本毀損得非常可怖的木雕恢復了它的原貌。

女子婉約,男子儒雅,兩人含情脈脈地對視著,十指緊握衣袂飄飄。

這是一幅極為美好的畫面,然而在兩人的身側卻立著一處墳塋。

墳上空無一處,看上去仿佛只是一處土包,但是其上卻有一片雲朵,將墜未墜,其下隱約現出一只蝴蝶的身影。

為什麽會有蝴蝶?

陸子安慢慢旋轉著木雕,此時再沿著飄帶看向整個木雕,才能發現,蝴蝶竟然無處不在。

飄帶拐角處的陰影裏,是一只只棲息著的蝴蝶;

雲朵掩映下,是一只只蝴蝶;

就連那女子的蝴蝶骨,竟然也隱約現出了半片蝶翼!

整個木雕沒有多余的花紋,人物的衣紋也是用極其簡單的幾何圖案和線條來表現,最後呈現出來的卻是一種奇異的流動感和飄逸感。

仿佛那兩人是被托在半空,衣袂翩然,下一刻便要化身為蝶。

是了,這是梁祝。

荒蕪的時代,他們的愛情不是美,是淒美。

那一年,在芳菲綻放的春天,雲朵輕柔歌聲爛漫,他們初相遇。

俏紅妝,雨中沖進月老祠,紅紗嬌羞,風雨無聲,心動的是兩個年輕人。

人生若只如初見。

故事若停駐在這裏該多好,只可惜,故事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悲傷的結局。

都以為英台會屈服,卻不知她志向高遠性情剛強,怎肯低頭。

“別繡閣似籠雀淩空展翼,杏枝頭春意鬧楊柳依依。祝英台扮男裝求學有志,教世人知紅粉不讓須眉。”

怔怔看著這木雕,眾人耳邊仿佛響起了絲竹聲聲。

生不同衾,死當同穴。

電閃雷鳴,梁山伯孤寂的墳塋訇然中裂,紅紗飛舞,她撲向他,眼裏帶著熱烈。

天上人間,皆遜於我們之間的深情眷戀。

即便化為穿花蛺蝶,也將永遠相隨,雙飛花間。

永生永世,再不分離。

這樣的勇氣,需要太強大的內心,才能做到這般無所畏懼。

歲月變幻,滄海桑田,依舊不變的是人間的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