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那麽問題來了

什麽木料?

上次電視台直播的時候,好像有說過……

女子皺眉回憶了一下,有些遲疑地道:“好像是……紅椿木吧?”

“紅椿?不是栓皮櫟?沒想到區區紅椿竟然也能這般……”老人激動得連拐杖都扔了,手在桌上輕輕一拍:“他在哪?帶我去找他!”

“啊?哦,這是今年比較出名的一個木雕大師,是長偃市的,爸……你真的願意去嗎?”

說到後面,她已是眼泛淚花。

“去。”老者兩手顫巍巍地扶在桌面,神情激動萬分:“雨芹,趕緊訂機票,我現在就要去長偃市!”

“好,爸你小心點,我這就去訂票!”

走到門口,她頓步回頭,看著電腦前那個神情癡迷的老人淚流滿面。

她爸今年已經83歲了,8歲學藝,國家級非遺傳承人。

自從得了帕金森後,他再也做不了心愛的軟木畫,他將自己關在家裏,哪都不肯去,已經整整三年了。

每當看到她爸,她都無比後悔,如果當初,不是她一意孤行不肯學軟木畫……

或許,她爸不會這樣……

她訂了票以後,迅速收拾行李,不管這次去長偃市能不能有所收獲,只要她爸肯出門!

管他呢!就當帶她爸去旅遊散心了!

他們這邊忙碌不停,陸子安的直播仍在繼續。

他將兩塊木料的表皮都去掉以後,習慣性地晃動了一下手腕,卻驚訝地發現竟然一點都不疼!

哎?

他有些詫異地看了下手腕,心中很是驚喜。

回想剛才,倒是與庖丁解牛有異曲同工之妙。

道也,進乎技矣。

庖丁解牛能夠做到一刀下去,刀刀到位,是因為掌握了它的肌理。

牛與牛當然各不相同,但不管是什麽牛,它們的肌理都是一致的;

而木料也一樣,雖然每塊木料都各有各的面貌,但是其基本原理也是近似的。

所以陸子安如今運刀的時候,不需要再費力地去削,去切,順著它的肌理,依照木料的天然結構去運刀,自然就一點都不費氣力。

而直播間也有人想到了這一點。

【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馀地矣。】

【酸唧唧的,看刀!】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是這刀先動的手。】

【感覺陸大師是自帶BGM的男人,比如現在我就想唱……】

【繼續努力要刀刀,如此美麗要刀刀,啊啊啊啊……】

【……這歌我突然不會唱了。】

陸子安換了柄刻刀,目光在兩塊木料相似的紋路上停頓了片刻。

他圍著兩塊木料轉了半圈,忽然伸手將它們拼合在了一起。

眾人完全看不懂他這是什麽意思。

陸子安卻沒有解釋的意思,指尖輕輕在木料表面劃過,挑選了一處入刀口,便輕輕落下了刻刀。

現在整塊木料在他眼裏,已經變成了一幅畫。

他不是在做雕刻,而是將隱藏於木料深處的畫面給展現出來。

它們根據他的思想,衍生出的畫面。

而這一次,陸子安鑿初坯時運用的,正是繪畫中的“起結”手法。

起結是什麽呢?

其實就是繪畫構圖時起手要寬以起勢,緊以歸結,有全局觀點,不局限於一角,務得通盤貫氣的局勢。

張風論畫時曾說:“善棋者落落布子,聲東擊西,漸漸收拾,遂使段段皆贏,此弈家之善用松也。畫也莫妙於用松,疎疎布置,漸次逐層點染,遂能瀟灑深秀。”

陸子安落刀之後,如奔馬絕塵,一去千裏,仿佛有騰空之勢。

但是偏偏他又勒得住,刀鋒在木料表面剔鑿刮削,有住而不住之勢。

最妙的是,那一刀刀纖細虛無的炊煙。

看似飄渺入雲,卻又如萬流歸海,收得盡,而又有盡而不盡之意。

寥寥幾刀,不過打了個粗坯,整個畫面便充滿了動態感。

讓人忍不住期待著後面的細雕和修整:粗坯都有如此意境,最終成品又會是何等的驚艷?

【這感覺都不像木雕了,像國畫……】

【可是木雕是有立體感的……】

【真的好膽識,人物最是難畫,其次就是山水了。】

【大師這刀功一看就有深厚的功底,氣勢磅礴卻又不拘泥於粗獷——那麽問題來了,挖掘機技術……】

他們嬉笑的時候,陸子安已經將兩塊木料的粗坯打好。

越做越是順手,而且下刀毫無凝滯,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這樣就是有一點比較麻煩,那就是落刀無悔。

因為刀太快,如果你一刀稍有偏頗,就算想改也無從改起。

所以陸子安必須靜氣凝神,不能有絲毫的松懈。

整個畫面中,最顯眼的依然是祥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