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聞風而動

沒在這裏了。

回家了。

簡簡單單幾個字,在場所有人卻都反應不過來。

警衛員不忍看,擡手將一封信遞至唐老面前,薄薄的一張紙,承載的,卻是這半年多來的歡笑與淚水。

在這麽多後輩的面前,唐老到底是繃住了,緩緩伸出手,接過了這封信。

只是,曾經做著最精細的鈞瓷都從不顫抖的手,在這一刻,再怎麽努力控制,也還是在微微抖動。

他,怎麽就走了呢?

唐老定了定神,等眼前恢復了清晰,才終於打開了信封。

薄薄的一張泛黃的紙,清晰地寫著三行楷書。

這大概是陸子安寫的最難看的楷書了。

《辭海》解釋說楷書是“形體方正,筆畫平直,可作楷模”。

但是陸子安寫出來的楷書,卻總在末筆有些微的偏移。

是力道不對嗎?

不,這應該是寫字之人心不夠靜,收尾收得不夠好。

可是為什麽能寫出一手好字的陸大師,最後會留給他們這樣一封信?

唐老百思不得其解,輕輕地念道:“我造物,故我在;我育人,故我在;我創思,故我在。”

眾人艱難地擡起頭來,怔怔然看著那封信。

就,這麽幾個字?

有人艱澀地道:“所以,我們會了,他就走了……”

來時輕車簡行,去時不留痕跡。

陸大師沒有要求過任何的特殊待遇,研究出了那麽深奧艱難的精妙技藝之後,悄然於靜謐的清晨離開。

有人哽咽地,捂著眼睛道:“我,我還沒把我的作品給他看啊!”

“我本來是想,讓他幫我的作品取個名字的……”偌大的男子漢,跟只小兔子似的紅了眼眶:“這是我的第一件鈞瓷……”

不知道是誰帶起的頭,所有人都紛紛說著原本的構想。

“行了。”唐老小心翼翼地把信重新疊起來,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陸大師帶了我們這麽久,也確實是很辛苦了,他走的時候,也很舍不得,你們以後路過長偃,都去看看他,也算是全了這一場師徒恩情。”

“是……嗎?”青年擡起頭看著他:“陸大師也舍不得嗎?”

唐老無奈地揚了揚手裏的信:“不然你來解釋一下,這封信為什麽字這麽醜?”

一旁的警衛員連忙點點頭:“這已經是陸大師寫得最好的了。”

正因為心緒起伏,難以平靜,所以下筆格外艱難。

就算是寫得一手好字的陸子安,也無法控制。

所以才寫得如此簡短,所以才會,特地寫楷書。

唐老忍不住笑了:“如果他寫行書草書,怕是我們啥都認不出來了。”

已經是盡力控制了,矮子裏頭拔高個,有篇能見人的已經不錯了。

捫心自問,如果是陸大師親自跟他們道別,他們肯定沒辦法維持情緒。

畢竟,陸大師留書離開,他們一個個都想哭了。

想象著眾人抱頭痛哭的情景,他們不禁有些惡寒,忽然就理解了陸大師的不告而別。

“聽說長偃,很美呢……”

“十裏文化長街,如今也不知道是什麽規模了。”

“嘿,回頭我就找陸大師去,他要是不見我,我就在街上支個小攤子,沒準兒還能撈個湘妹砸!”

“就你這熊樣?被人拿菜葉子砸死都算是為民除害了!”

“嘿喲!不服氣昂,我跟你講,我去長偃陸大師肯定會見我,但你嘛,嘖嘖。”

三言兩語,兩人就笑鬧起來,各自說著陸大師對他們的照顧,並堅持相信自己被陸子安待見,其他人都是渣渣。

眾人轟笑起來,笑聲裏充滿了對陸子安的祝福。

此時陸子安剛從機場出來,他握著沈曼歌的手,站定和兩名警衛員告別:“到這裏就可以了,辛苦二位。”

“嗯,陸大師……”一位警衛員喜不自勝,又有些害羞地道:“上頭的命令,以後我們就跟著您了。”

另一個警衛員連忙點點頭:“我什麽都能幹!擦桌子抹椅子搬家砌灶,能文能武絕對帶得出手,對了,我還會開車,我可以做司機!我駕齡五年了!”

陸子安還沒來得及回復,一道懶洋洋明顯欠抽的聲音從後頭傳來:“喲,會開車啊!那可以收了。”

一聽這腔調,陸子安和沈曼歌忍不住相視而笑。

果然,下一秒,鄒凱就大大咧咧湊上前來,盯著警衛員:“小哥,聽說你很會開車嘛,今晚秋名山約不約?”

向來正經的警衛員小哥哪見過這陣仗,當下就面色微紅,一臉正氣:“對不起,我聽不懂你這車。”

眾人大笑,陸子安轉過身,他媽就直接撲了上來。

又哭又笑地,打量他好一會,才紅著眼睛:“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