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邀請

鳳凰山,東麓,公墓。

這裏距白城不遠,走另一條縣道,比到山門還要近些。公墓分兩塊區域,外面的一塊比較早,沒做規劃,顯得非常雜亂。有石碑,有漢白玉,還有窮人家的直接立了塊木牌,在角落買上巴掌大的地方,看著就很淒苦。

裏面就好多了,公墓統一砌的方形底座,裏面中空,用來放骨灰盒,一排排的十分整齊。數年前,此處還空蕩蕩一片,如今已是墓碑林立。

顧玙騎著自行車過來,後座綁著個竹簍,裏面是紙錢和元寶,車把上還掛著塑料袋,裝著香火煙酒。他把車停在入口,拎著東西到最裏邊,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來。

白色的碑,黑色的字,上寫:祖父顧修業之墓。

他摸出三炷香,面色淡靜的點燃,插在一個小巧的香爐中。香沒什麽特別的,只是費了心血在裏面,不花哨不取巧,中正平和。

他沒帶什麽鮮花水果,因為到處都是清道夫,看到什麽漂亮的花啊,酒盅啊,甚至供奉的瓜果梨桃,都毫不客氣的偷走。

這年頭,連骨灰盒都成為敲詐的新技能了。

除了三炷香,他又點了支煙搭在邊沿上,然後便焚燒紙錢。政府鼓勵文明祭祀,但國人傳統如此,掃墓不燒點紙錢,活人心裏總覺得不踏實。

兩捆黃紙,一袋子金元寶,遇火就著,縷縷黑煙升起,到半空才漸漸淡去。

顧玙拿著根樹枝,一邊歸攏著紙灰,一邊隨意張望。此處在鳳凰山的山腳,用磚墻隔開,東麓並沒有開發,滿眼望去皆是怪石嶙峋,雜木荒草,透著股原生態的粗糙和張揚。

並非清明時節,上墳的人不多。

今天是爺爺忌日,他待了好久,直到紙錢化作滿地灰灰,才抹身轉到外邊——那裏也有一座碑,埋著父母親的骨灰。

自己很小的時候,爹媽就外出打工,不曉得幹什麽,只知有一天同去的老鄉帶回口信,說是出了事故,死了七八個人,其中就有他們倆。

從哪兒之後,爺爺便獨自帶他生活,直到前兩年故去。他對父母的印象其實很淡漠了,也沒多少感情,只是偶爾想起時,難免有些酸楚和孤單。

顧玙給爸媽又燒了些紙錢,然後也沒有回家,而是背起竹簍繞過公墓,準備上山采些香材。

鳳凰山上的資源很豐富,適合做香的也有很多。他要采的是一種圓葉香草,結花為白色,因葉片似狗爪,當地人也叫狗爪草。

爺爺研究了好些年,發現它味稍甘,性溫平,炮制後可以散發出一種極為沖淡、舒緩的味道,是做醒神香的好材料。

“咻!”

他捏著拇指和食指伸進嘴裏,就吹了一聲響哨,在空山寂林中顯得格外清晰。隨後走了一程,又咻的吹了一下。

顧玙四處瞧瞧,沒看見胖兄的身影,心道可能在哪兒玩耍,或者正pia在窩裏享受著賢者時間。

東山比較原始,不太好走,他仗著身手敏捷,近乎如履平地。

狗爪草非常繁密,一會就采了一竹簍,順便又摘了些別的香材。此處空氣比北坡要好,他趁著歇息的功夫,索性找了塊青石靜坐,再次感受天地靈氣。

像這般入靜,他已經做的很熟練。

所謂心中無物為虛,念頭不起為靜,許是性格和經歷的原因,他發現自己很適合這種狀態。每次醒來都心思平和,意識凝練,猶如煥發新生。

“嗯?”

這次卻有不同,顧玙很快就睜開眼,面帶疑色。那絲小小的波動好像增強了一丟丟,可又好像沒有,過於微弱,自己不能確定。

他不禁皺眉,自吃了紅果以來,非但沒有神妙,反而迷霧重重,全無章法,倒不如以往的平凡自在。

修行修行,真像是個笑話了……

他坐在青石上,拄著胳膊發愁。時有微風陣陣,枝葉輕擺,陽光費力的透過密林,薄光中長草茂盛,蝴蝶在花間流連。

不遠處,另有雀鳥棲枝,還有一群小蟲飄飄的飛著。這蟲叫蠓,俗稱小咬,喜歡在夏季喪心病狂的中出人類,煩不勝煩。

他早瞧見了那幫家夥,懶得理會。誰知那一小片黑霧越來越近,快到跟前時才嗡嗡一折,繞個彎飛走。

“……”

顧玙眨了眨眼,下意識的按住口袋,沒錯啊,帶著驅蟲丸呢!這東西怎麽越來越不好使了?

他以前做過測試,像老鼠這類嗅覺靈敏的,規避距離大概在五六米。嗅覺不太靈敏的,也有兩三米的緩沖度。

哪像現在,都特麽飛到眼皮底下了!他不認為是自己的香有問題,那就只能是蠓蟲的毛病,似乎抵抗力越來越強。

“難道小咬也能吃天材地寶?”

噫,他說完自己都不信,那也忒誇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