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魚骨

午後,晴。

從五道河至白城的山路上,一輛客車正緩緩行駛。滑坡的地方已經清理幹凈,由於誤了一班車,導致很多人行程變更,乘客也莫名多了幾成。

顧玙上車時沒有空座,直走到前方的三道河鎮才逮住一個。沒錯,一道河、二道河、三道河、四道河、五道河,取名就是這麽任性!

盛天雖是平原的大城市,周邊卻多山多嶺,尤以東南最甚。自五道河起,過四鎮到白城,再至草河口,直通四百公裏外的東雲市,一路皆為山區,也是省內最繁榮的旅遊線路。

經過一夜大雨的洗刷,兩側青山蒼翠,透著一股煥然勃發的生機。顧玙靠著窗,看著山間景致,右手卻不自覺的摩挲著那塊魚骨。

這東西長約三寸,寬一寸半,通體銀白,非石非玉,搞不清是何材質。之所以叫魚骨,是它的形狀特像一條抽象派的小魚,前方呈三角形,中間左右分叉,尾部又呈扇狀。

顧玙找了根細繩,將其掛在頸間,旁人看了,只以為是條古怪的項鏈。

由於時間較緊,他沒功夫細細琢磨,只覺這魚骨跟自己有一種親近之意。不是皮肉間的接觸,而是精神、意識上的親近。

搞事情啊!

我差點就掛了,這會兒又來裝大尾巴狼?

他吐槽歸吐槽,其實也有所明悟,昨晚那場要人命的虛幻,倒不如說是場試練,通過了,自然可以找到這東西。

而觀老李頭等人的跡象,他們應該感受不到那種能量。

顧玙摩挲了一會,又把魚骨放回襯衫裏,暗道:如不出意外,五道河的靈氣會慢慢平緩,蜜蜂恢復正常,有時間再來看看就好了。

老實講,他踏上修行之路,雖然預料到困難險阻,但畢竟頭一遭碰到。此事帶給他的沖擊力不可言述,心態也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在現代社會中生存,凡事講五分情面,留三分余地。因為我們沒有威脅,再不濟也只是丟了工作,女朋友分手,買不起房子,得罪上司,股票套牢等等……什麽性命攸關,天崩地裂,離我們太過遙遠。

但修行不同,路漫漫上下求索,說生死便是生死,說無情便是無情。滄海桑田,百十年壽命可能一朝化作塵土,最後還不得正果,白白荒廢了一世。

沒有一顆堅韌的道心,還不如小樂即安,平凡生活。

顧玙看上去平泊淡然,骨子裏卻裹著莫大的執拗,這一遭,倒把本性勾了出來。

……

七十公裏的路程,一個多小時就到了白城。

顧玙返回家中,沒幹別的,先飽飽的睡了一覺,黃昏時醒來,只覺身心舒暢。簡單吃了飯,便開始炮制那四兩銀桂。

金桂濃甜,銀桂清甜,曾奶奶年歲大,不適合那種浮華香。

他先取了三兩,磨成細粉,又微微烘透,放在罐底。罐子有兩層,上面再墊幾片幹姜,可以更好的去味增香。

之後,他把瓷罐封口,需窖藏三日,才是一份合格的香粉。

剩下的一兩,則是搗成花泥,再取半兩甘草、三只鹽梅,一起搗搗搗,用手捏成瓶蓋大小的香餅,也是用瓷罐密封。

這香餅可以泡茶,可以煮湯,尤其是煮湯,在沸水中添入一個香餅,便是理氣潤肺的天香湯。

這個卻是給小齋的禮物,那姑娘工作壓力大,沒空鍛煉,作息不節,一瞧就是氣滯憂思,喝點天香湯最好不過。

從某種程度上,制香和中醫藥有很多共通之處,顧玙算不得達人,但一些基本知識還是懂的。

忙完這些,天色已濃。

顧玙來到院中,難得將大門鎖上,之後回屋,又鎖了小門。臥室暗著,工作室拉起窗簾,只亮著一盞昏燈。

他坐在蒲團上,拿著魚骨發愁,這東西該怎麽弄?

我要不要懟一下桌角凳角,戳個頭破血流,或者莫名其妙的摔碎杯子,讓玻璃劃了手?哦拜托,這都是要技術的!裝作笨手笨腳漫不經心,實則波濤暗湧順承套路的心機婊,這才能成功的滴血認主。

“嘖!”

他搖搖頭,瞬間否定。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一個辦法了,這貨將魚骨重新掛好,閉目入靜。

身體漸漸變得虛無,觀感輕飄,只靈台一點清明。靈氣在空中平緩的遊走運行,仍然是那般熟悉。

過了片刻,忽覺一陣異樣的波動自魚骨湧出,在身邊若即若離。這波動好像在試探、打量,又過了一會,終於確認了目標,嗖地一下迅速貼近,直直的沖進腦子裏。

“嗡!”

顧玙只覺腦中一震,像在耳邊敲了一記大鐘,待震蕩散去,只覺一篇信息在意識中浮現。不是文字,不是圖畫,而是直接想表達的意思。

“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故清陽出上竅,濁陰出下竅。陽為氣,陰為味。味歸形,形歸氣,氣歸精,精歸化;精食氣,形食味,化生精,氣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