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3章 各懷鬼胎

淩鳴斜眼示意了一下,他先看看白明正,然後看了看譚文宗,接著迅速而短促地扭曲了嘴唇。

吵架了!

譚文宗和白明正在林海文到來之前,雖然沒有到吵架的程度,但確實是話不投機。到了他們這個程度,高級知識分子,藝術家,要擼起袖子來罵街,那是不容易的。

“白會長說笑了,淩瓷雖然是淩鳴燒出來的,但我冒著得罪他的風險,跟你說句老實話:那確實是有運氣的成分。”林海文此前跟譚文宗通過電話細聊過,兩個人的觀點很一致。所以他覺得白明正今天不管是什麽想法,既然譚文宗這麽不滿意,恐怕也是不符合他自己想法的了——那就是要落個空了。因此語言上就客氣了三分——裏子給不了,那就給點面子吧。

“以兩位的年紀,就算有幸運的成分,那也非常了不得了,林先生就不要過謙了。”

林海文眉毛挑了挑,臥槽,他少有客氣一下下,白明正倒是很不客氣。

失策。

“過謙啊?白會長可能是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是,名瓷出世,歷來是沒有章法的。說的直白一點,那就是看誰運氣更好。李先生說瓷都有很多前輩致力於燒制新瓷卻不可得,想來就是缺這一點運氣。所以啊,淩瓷誕生,是天命,不是人事,難得之處,可能比幾百年來的瓷匠更甚。說是幾百年來第一天命,也不為過。白會長說敬佩我跟淩鳴,倒不如敬佩、敬畏這份天命所在。”

你要懂得怕呀!

別想著搞風搞雨啊。

白明正臉上僵硬了不少,林海文的為人,他自然不是一無所知,但這麽直白也確實讓他一下子不好消受。

“淩鳴說幾位一定要見見我,所以我就來了,就不知道是……?”

本來在相當良好的氣氛當中,說什麽都好說,但是現在,就有一點點尷尬了。

還是商人比較皮厚,雲達骨瓷的田維勝接話開口:“我們都知道林先生貴人事忙,就直說了。這一次在林先生的呼籲下,國內老百姓對瓷器,尤其是國產瓷器,有了更多的認識。這是對整個行業造福的大好事啊,我田某人是想要特別來感謝林先生的。其實我們國家的骨瓷燒造技術是世界頂尖的,唯獨是品牌塑造比較艱難,這一次兩位燒出淩瓷,大漲國人氣勢,也激發了我們的民族自豪。所以雲達也是下決心要塑造我們華國的高端骨瓷品牌。”

“哦?那真是可喜可賀。”

“呵呵,另外也還有一點,就是看看能不能有跟淩瓷工作室合作的機會。”

林海文倒是不知道這位國內骨瓷大人物的真實想法了:“怎麽說?”

“我來之前也是特地去看了淩瓷的展覽,對淩瓷的釉色紋理深為驚艷,這種發乎於天然的紋理,是骨瓷無法企及的。而且骨瓷的一大特征就是潔白瑩潤,縱有一些花紋,也是以金銀色的勾勒為主。所以我們呢萌生了一個想法,為什麽不將我們華國陶瓷的曼妙紋路在骨瓷上進行再創作呢?創造出真正獨屬於我們華國的骨瓷來!這麽一來,英國人發明的骨瓷,也不過就是我們的一個胚子而已了。”

林海文頗有點見了世面的感覺啊。

師夷長技以制夷?拿來主義?

這位大老粗田老板,看不出來,還是個放眼望世界的哲學家咧。

不過這個提議,說的再好聽,也有點讓林海文自己打臉的意思在了。他才說夏蟲不可語冰,骨瓷不可言藝術,就同意讓雲達把淩瓷的獨特紋理貼到他們的骨瓷器上,這不是擺明了向實用性投降了麽?

藝術家講一個道統。

油畫上,抽象派和寫實派能爭一個世紀,爭的你死我活。林海文能在Facebook上大開罵戰,也不會影響他的聲望——就是因為這種爭論,哪怕就是涉及了人身攻擊,那也是被藝術圈允許的。藝術圈的草你老母能算是草你老母麽?那都是道統之爭。

瓷器也是差不多的,為啥瓷都的老先生們,各個都不肯組個股份公司,來研究個標準化生產方式呢?那不是說不可以的,今天這個世界,連造人都快能標準化了,什麽試管嬰兒,體外子宮的。瓷器當然不可能說完全做不得,唯獨精工細作,一件東西一條命這種老思想,仍然在主宰這些瓷器匠人的行為。

“呵呵,田老板真是非常有創意,只是骨瓷的競爭力核心之一,就是潔白平滑的瓷面,您要這麽再創作,恐怕風險有點大呢,我對這個是完全不了解的。不過我對您這樣有想法的商人,歷來是佩服的。”林海文不回應他。

田維勝還想要說些什麽,倒是被白明正給搶了機會,白明正緩過來已經。

他跟田維勝所在的雲口幫,那才叫宿敵呢。

一個華國瓷都,以陶瓷名留世界文明史的。一個則是華國新瓷都,包攬骨瓷生產的全球半壁江山。新舊之爭,自然慘烈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