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到南關

火車再次開動,江澈也再次開動,鐵軌的“況且況且”把軟臥的“咯吱”響聲遮蓋得很好,再怎麽樣不同的男人,只要偏得不嚴重,到這事上都是一樣的,是貪婪的,是沖動的。

他帶著一種貌似壓抑許久的粗魯,也許因為環境的關系,像繃緊的弓弦,變得更有張力。

褚漣漪舍不得反抗,溫柔地包容著一切,伸手描他的眉眼,嘴唇,替他擦汗,順從地配合、回應。姐姐一心軟,就被欺負慘了。

火車翻山越嶺,江澈也翻山越嶺,火車燒煤……

“小澈起來吃飯。”穿戴整齊的褚漣漪喊了幾聲,語氣一次比一次嚴厲,但是都沒用,根本叫不起來江澈,無奈她只好上前捏他的鼻子,說:“快起來了,一起去餐車吃飯。不然我下一站就下車回去。”

江澈聽到馬上一骨碌套衣服爬起來。

褚漣漪看著就想笑,她覺得自己也喜歡這個江澈,因為更生動,更真實。

按比例而言,很少有乘客願意在火車餐車吃飯,因為性價比實在太低。江澈在餐車遇到了之前幫忙界定賠償數額的那名報社攝影記者,聊了幾句,得知對方是《南關青年報》的記者,攝影狂,叫余時平。

最後那個破損的鏡頭交給他帶走了,說是試著幫忙修修看,相機也借他在車上試了試。

拿了余時平在單位的聯系電話和地址,但是江澈沒有電話地址可以留給他,因為大哥大到茶寮村山裏壓根沒信號。

“那就等你聯系我。”余時平看著江澈手裏的相機,戀戀不舍。

江澈點頭說好,回身出門的時候意外看到漢奸油頭也在餐車裏吃飯,還點了瓶啤酒,臉上有幾道抓痕,發型也亂了。

他從貼身的地方掏出來兩張一百的大鈔,牡丹花卻不在。

這王八蛋。江澈猛一下跳到他面前,大喊一聲:“賠錢。”

油頭擡頭看江澈一眼,瞬間變成哭喪臉,然後左手一把把錢塞進褲襠裏,右手拿起啤酒對瓶就吹,噴著泡沫含糊說:

“不給,小蜜都讓你搞沒了……要錢你打死我吧。”

褚漣漪在身後笑,說他怕你搶啤酒。

江澈還真拿他沒轍。

這天晚上到半夜,車上大部分乘客都已經伴隨著搖晃的節奏進入了夢鄉,火車行駛在山嶺田野之間,突然開始刹車……

很快,乘務員們拍門的聲音和喊聲響起來:

“快,關窗,關窗。”

“火車被人攔停了。”

“注意財物、注意安全……醒醒,關窗啊!”

火車有些倉促地停住,微弱的月光下,黑壓壓的人群漫山遍野地撲過來,撲到火車上,拉窗戶,探進來身子不管抓住什麽就往外扯。

有的乘客睡得死,東西沒了才醒過來,有的在跟對方拔河,喊聲、罵聲、哭聲、廝打聲,一下全亂了。

江澈用一條枕巾包住手,死死抵著車窗,側身站在那裏往外看。

褚漣漪有些慌亂,像是想找點什麽當武器,最後拿了江澈的手電筒過來,雙手握著,跑到江澈身邊。

“別慌,沒事的,等乘警組好隊沖下去就好了。”

江澈看一眼她在驚慌,伸手搭肩膀把人摟過來,揉了揉頭發,微笑說:“你來看,壯觀吧,老人、婦女、半大小子都有……別怕,要是客車就真危險了,火車沒事的。”

車匪路霸最嚴重的年代,有幾座城市非常出名,這裏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搞火車還是不常見。

不到十分鐘,黑壓壓的人群開始四散奔逃,不管是空手的還是拎著東西的,都如同草原上的兔子般靈便,迅速遁入山林田野……

乘警們人數少,能守住車就不錯了,根本無法追捕。

像這種情況,事後如果不動用武警,也追究不了什麽。

褚漣漪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江澈的側臉,說:“看你,還笑。也不知道怎麽了,有時候覺得你像個孩子,有時候又覺得,你似乎比我還大些。”

“是吧?”江澈燦爛地笑著,揉亂她的頭發,狡黠說:“褚少女,叫哥哥。”

褚漣漪窘迫得滿臉通紅,生氣說:“江澈,你不要太欺負人。”

又過了大概不到二十分鐘,路障清除,火車再次啟動……這聲哥哥最後還是叫了,褚漣漪羞愧難當,覺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

隔天,車子在一個大站停車,換火車頭,加水,停車時間長達半個小時,乘客們都下車放風,這裏的車站內部就像一條小街。

江澈帶著褚漣漪也下了車,遇見同行的幾個支教教師,落落大方互相關心了一下,說:“昨晚沒事吧?”

還好,除了有一個丟了一袋衣服,大部分人的東西都沒丟。

買了水煮的花生,點芝麻粒的麻球,當地的瓜果,吃一路,走一路,江澈拿相機給褚漣漪拍照,兩個人像在度一個驚險、顛簸和平靜美好、心無旁騖雜糅一起的短暫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