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借我

兩個人在冬日暖陽下把校園打了個轉,林俞靜嘰嘰喳喳,指給江澈看她的宿舍窗口,說起不同餐廳她愛吃的菜,以及圖書館常呆的樓層……

江澈不會成為詩人,這個判斷讓他放下了很大一份擔心。

這個時代有太多珠玉在前,在當下,他那幾句一來不算頂尖,二來不完整,被他狗尾續貂胡亂折騰,變得不成模樣,所以並不會讓他走上這條“不歸路”。

就是今天講台下的那些人,大概頂多也就之後在宿舍跟室友們說一說,在寫給同學朋友的信裏提一嘴,說我們這有個同學的男朋友來玩,他寫的詩有趣得緊。

這個程度而已,出不了問題。

說真的,若是以後被人介紹,說江總是一位詩人,江澈覺得還不如被說江總本身特長會引雷。

兩個人在草坪邊坐下。

林俞靜輕松背起江澈寫的“詩”,一邊背,一邊忍不住地笑,到這個時候江澈才知道她的記憶力原來這麽恐怖,難怪是學霸。

【可遇不可求的事】

【後海有樹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九二以後的歌,和我說話的你】

背完她問:“這首就奇怪了,為什麽九二年以後的歌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又為什麽會有最後一句?明明我就一直會跟你說話。”

江澈偏頭看了一會兒遠處的樹杈,再轉回時臉上帶笑,還好林姑娘粗心沒發現什麽,他說:“就是亂寫的。”

這首詩大概算馮唐的,又或者也可以算是阿爾弗裏·繆塞的,江澈照著馮唐的版本改了後兩句。

差不多時間,這首“可遇不可求的事”也出現在了另一邊階梯教室的黑板上。

“果然還有,但是這首好朦朧。”

現代詩嘛,尤其所謂朦朧詩,本來就是讓人看不懂的,所以反而是這一首,講台下的詩歌愛好者們用了最多的時間去分析。

不可能有人能分析到點子上,誰都不能。

總之還是很美好,或者說又是一口狗糧,只不過這時候的同學們還不知道這個詞的另一重含義,另外這時候的狗,大概通常也不吃狗糧。

祝廣星幾個已經完全失去活動的主導權了。

到此為止,其他人不說,至少在場的姑娘們已經徹底“垮掉”,在於她們而言,作為文藝女青年以後想聽到比今天更文藝腔的情話,大概是不可能了。

當然,此時二十來歲的女生們並不知道,到後來,她們通常都嫁給了最樸實的表白。

除了講台上的趙娥眉,講台下的杜小英等幾個林俞靜的室友此刻正議論紛紛。還好,剛剛遇見靜靜的男朋友,一句預備了半年的數落和調侃都沒說,直接幹脆就敗給了外貌,若不然,這會兒還得再敗一次。

坐在講台側邊最前方的石教授笑著擺手,壓下議論說:“不分析了,不分析了,世上最難懂的就是情話,何況這還是別人的情話……下一首,下一首。”

到此為止他所看到聽到的“詩句”都有趣,都精致,但是說句實在的,都局限於“哄姑娘”這一件事上,且在這件事上做到了頗為極致。

老人家怕再聽下去春心動,晚上為難自己和老伴。

他借了筆和紙張開始抄寫,寫到紙張表面有幾處不光滑,笑著說:“這紙都被肉麻得起雞皮疙瘩了。”

一陣嬉笑。

石教授擡頭問:“就沒有一首他不是為了討好那位林姑娘的嗎?”

這一問,不經意間問得林姑娘好生讓人羨慕。

教授這話本身沒有絲毫惡意,但是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祝廣星第一時間抓住了這個話頭,只是眼前下的情況,他自己再出面的話,顯然不合適。

已經因為太自信受到一次教訓了,祝廣星偷偷交代了一下,那個外校的長發詩人替他接上說:

“石教授說得有道理,情詩,尤其這種玩玩鬧鬧的小情詩,在於詩歌的海洋裏,只是算是小器,並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和啟發作用。而且這些詩沒有一首是結構完整的,在手法上也有很多欠缺……”

他說的很專業,江澈要是和他辯這些一定辯不過,可惜人根本連留在這裏爭高低都不屑。

這是在場每個人都有數的事。

長發還在滔滔不絕,要知道祝廣星之前的那首,也是情詩,所以長發現在這番話等於連同他一起給否了。

這是祝廣星自己的主意,詩人的自信,詩人的張揚,詩人的自尊,祝廣星已經沒辦法了,社長的臉掉地上了,總得設法撿起來,所以反正這一塊已經徹底輸了,幹脆就貶低它,另辟戰場。

江澈不在,這讓他慶幸——這樣就不會再被反擊了。

“倒也不能這麽說。”石教授開口打斷長發詩人的發言,不帶語氣,以一種討論的姿態把話接回去道:“其實只看每首正經寫的那幾句就該有數,人不是真的不會寫,只是當作輕松遊戲,同姑娘玩鬧而已。既然能這般舉重若輕,又怎麽可能寫不了完整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