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那時的茶寮

“給你一包92年的辣條,想想那時我們的茶寮,有時會突然忘了,飯曾經吃不飽……”

坐在馬東強的拖拉機上,冷風像刀子刮著面,呼嘯的風聲灌進來,倆耳朵幾乎什麽都聽不清楚。

江澈心情不錯,迎風哼著歌,聲音被打得七零八落。

重生的好處之一就是唱歌不怕跑調,這是1992年,有些歌就算跑再遠,也只有江澈一個人知道。

壞處也有,每當突然押韻,就會自動想接一段Freestyle,還好江澈不會。

整個蜷縮在車鬥裏的鄭忻峰擡一下頭,說:“你哼個什麽破玩意?!”

江澈尷尬一下,心說還好風大。

“我好像聽見辣條了。”

“我聽見茶寮了。”

準備跟他去慶州,幫著拎包打雜,順便跟著學做生意的麻弟和李廣年分別說。

“哦,我好像聽見吃不飽了……放心吧,有我在,以後不會了。”鄭忻峰嘀咕一聲,再次把頭埋下去。

他現在的熱情變得比江澈還高,那種能改變許多人苦難命運的感覺讓人振奮。

在上午的“招聘”工作結束後,鄭忻峰的眼眶就微有些泛紅。因為他來時,茶寮就已經是有江澈的茶寮,看看也跟自己老家差不多,所以並沒有受太大的沖擊。今天不同,今天他見到了好幾個真正在苦難掙紮的人,聽了一些故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了。

趁這機會,江澈又給他寫了張紙條: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

留白了後半句給他自己去悟。

自從上次寫了那封信之後,江澈發現了一件事,忽悠鄭忻峰很容易,他很吃豪情壯闊這一套,這麽想想,前世初履仕途,他大概也曾一樣躊躇滿志,渴望造福一方。

現在的鄭書記還不是前世後來官場上八面玲瓏的那個老油子,他在某種程度上依然中二少年,這種中二終將被抹去,值得被珍惜。

這情況倒不是說鄭總就此放下生意人那一面了,只是如果賺錢的同時還能“行俠仗義,匡扶一方”,相信絕大部分人都會樂意。

作為金庸迷,老鄭也算沒有枉費中專三年那些抱著武俠小說,從床頭到廁所,還為喬峰掉過眼淚的日子。

抓蛇的少年叫做袁小山,十四歲,當時的情況,哪怕他不會說普通話,沒去過慶州,江澈和鄭忻峰也願意把人留下來。

而事實上,袁小山連慶州各處橋洞分別住著哪些大佬,還有各處垃圾堆在哪,分別出產什麽,都清楚知道。

至於他的蛇,袁小山做了個小布包,塞了點破棉絮給收起來了,眼下是寒冬,蛇呆著就不願往外跑。

江澈替他的蛇取了個名字,叫小青。

和袁小山一起被招聘進來的人有七個,其中竟然還有一個在慶州讀大學的大學生,叫方學文,因為快畢業了,家裏爺爺癱瘓在床,條件困難,所以放假提前回來,一邊陪伴老人,一邊也在工地上幹活。

招聘這邊開的工資比工地高,所以他過來了。

這些人,再加上茶寮自己這邊的柳將軍、馬東紅等人,一帶一,一帶二,能讓下一階段茶寮村民們去慶州做辣條推廣的時候少一些人生地不熟的麻煩和恐懼。

上午結束招聘,下午,鄭書記就匆忙踏上了去往慶州的行程,聯系機器、包裝、面粉。

……

鄭忻峰和麻弟、李廣年一行三人走進了車站。

拖拉機的突突聲沒有停下來,馬東強把煙頭丟了,拍座椅說:“江兄弟接著去哪,我給你送過去。”

江澈說:“不用了,縣城就這麽丁點大,我去趟郵局,拐個彎就到。”

“哦,好,那我先去拉東西。”

拖拉機的突突聲猛烈起來,馬東強戴著臟兮兮勞動手套的雙手往右一掰,疼得一陣齜牙咧嘴,他手上的凍瘡早已經開裂化膿了。

吃的就是這碗飯,每年都得有一回,他自己倒也不那麽在意。

“馬大哥。”江澈看見了在後面喊。

“嗯?”馬東強壓住扶手扭頭問。

“過陣子送你去學貨車怎麽樣?等學成了,來茶寮當車隊隊長。”江澈笑著問。

從接送小女排開始,到聽說茶寮發生泥石流主動趕來,到把自己家的木柴運來良種場,再到後來的一次次,馬東強對茶寮的情義早已經沒話說了,這份回報該他的。

“真的?”馬東強驚喜地站起來,貨車,他在工地上見識過很多回了,還進駕駛室坐過,羨慕得厲害,而茶寮村的將來,他又怎麽可能看不到。

江澈點頭說:“真的。”

“行,那我回頭就去學。”

馬東強樂顛顛地開著拖拉機走了,從此就要告別搖把子,拿上小鑰匙。

江澈拐彎進了郵局,按約好的給胡彪碇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

“江兄弟,你可算是給我打電話了”,老彪在電話那頭顯得激動異常,聲音打顫說,“兄弟,咱們牛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