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三個版本的故事(下)

張有遠:

對了,我在淡水鎮的江湖上,叫做張牛眼。

老彪和三墩告訴我,混江湖有綽號很正常。我說可是叫張牛眼不太好聽,我以前在慶州叫做小員外。

他倆說,綽號這東西,哪能隨自己喜歡,都是別人一個湊巧給叫起來的,比如老彪還叫傻愛國呢,所以別計較,橢圓就好。

另外三墩還告訴我,大招現在也有個外號,叫做粉紅小海豚,但是這個千萬不要當面叫,也不能被大招聽到,否則可能會死。

三墩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大招就站在門口。

我不知道他們後來有沒有打起來。但老彪跟我說,就算打起來,三墩也不可能還手,那個莽貨認死理,一輩子都對“老大”這個詞,看得很重很重。

至於小正和小翔他們,都是後來突然就離開的。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後來是否會偶爾想念我們在淡水鎮的日子……但我想說,我很想念。

因為,再沒有比那更舒心的日子了。

那段時間,作為沙漠衛星計劃的張總,我在淡水鎮走到哪都被追捧。而除了按外甥女婿的交代說一些話,介紹公司的情況之外,我的任務,就是隨便玩兒,花錢。

人生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嗎?沒有了。

給錢就花,交錢就收,反正也不是我負責收……至於要退?當然也可以退啊,我這個人對這些沒太大所謂,總之買賣不成仁義在。

我只是有時候自己會突然好奇一下:為什麽一定要是在淡水鎮做到中高層的人的錢,我們才收,還得熟人介紹,而且規定的數字,要30萬那麽高。

我想要沒有這個只收精英的規定,我們一定能收到更多錢。不過也無所謂了,外甥女婿那麽有錢。

後來,沒太久,有一天小翔突然告訴我,說淡水鎮來了幾個大人物,搖擺機的曹大勇,海豹油的郭加兼,日生床墊的山田長幸。

當時我想,那又關我什麽事呢?

就是那之後沒幾天,南關省劉省長帶團訪問廣州。他跟江澈是老熟人了,約了見面,聊茶寮集團的發展。

因為我也是南關人嘛,家鄉父母官來訪,所以那天,江澈也帶我去了。

幹坐了兩個多小時,一直到會晤結束出來,外甥女婿才想起跟劉省長介紹說我是他的小舅,慶州人。劉省長很客氣地握著我的手,一路跟我寒暄著,把我們送到酒店門外。

這樣,等我再回到淡水鎮的時候。他們就說,那三個公司的大人物都想跟我見一面。

在淡水鎮當然是我做東。飯局安排在我和小翔他們平時常去的一個小飯館,見面也是隨便聊。

我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但是小翔私下跟我說,那天很多人都在議論,說我果然是見過大人物,大場面的,根本沒太拿那三位太當回事。

結果,那三個貨也沒太拿我當回事,幾天後,他們再次找到我,很直接地說:“我們都清楚,你只是站在台面上做樣子的人而已……我們想見江澈。”

我所知道的事情,就到這了。

反正我這個人的立場很簡單:

站在靜靜的角度,就算是江澈這個外甥女婿,也得算半個外人,凡事我得替靜靜想;

然後站在他們兩口子的角度,又其他人是外人,我這個當小舅的,自然得維護他們。

……

為什麽江澈會規定接受投資必須得是淡水鎮各家公司的中高層,需要經由熟人介紹,資料齊全,而且最低額度高達30萬?

因為這是收割的“尺子”高度。

1996年,在淡水鎮,鐮刀從這樣一個高度剌過去,能保證收割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傳銷獲利者,經營者,而不是普通受騙的民眾。

這件事江澈的本意和最初的目標,其實也就是把淡水鎮收割一遍,同時把這一時期如火如荼的傳銷勢力打壓下去一些。

他沒想到的是,做局用力過猛了。撈小魚的網,竟然引來了大魚:曹大勇,郭加兼,山田長幸。

別的不說,就最後這個山田長幸所代表的那家日苯公司,江澈還是有印象的,90年代中期,很多大學畢業生都幹過或中過他們家的傳銷套路,幾十年下來,這家公司至少從中國掠走上百億資金。

所以,要不要幹這一票大的?江澈猶豫了一晚上。

他打電話和鄭忻峰商量,那混賬激動得不行,差點奶業大會都不開了。

江澈說:“你就不稍微擔心下嗎?”

鄭書記說:“擔心個屁啊,本行生意,咱那麽多保險。再說騙之大者,為國為民……幹脆讓我來。”

江澈決定幹了。

為此,他先去燕京找了一趟李泊,真憑實據地,跟老頭聊了一下外商傳銷目前造成的問題,希望他能動用手中的力量,集中某個時間揭露一波。

然後,他又找到了之前那個傻乎乎,但是正義感很足的女記者:顏月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