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8章 應似飛鴻踏雪泥

跟買房前無人可以商量一樣,買房後的喜悅同樣沒人可以分享。

他可以花幾千請同學吃飯,可以出2萬幫陳建買筆記本電腦,可以出錢幫李裕錄歌,大家印象裏他是個家裏有錢又肯為朋友花錢的人,這些錢都不是白花的,都可以讓邊學道收獲些什麽。

但買房不一樣,中國人從老到幼,房子觀念都很重,普遍認為房產是人一生中最大的資產之一。如果他買房的消息透露出去,無論什麽關系的人,都可能產生嫉妒、眼紅、探究的心裏,甚至老師可能都會查一查他哪裏來的這麽多錢。這不是邊學道想看到的,畢竟他的錢是灰色的。

沒人分享好過麻煩纏身,還是自己慶祝一下算了。

沈教授老兩口搬走了,除了送給親朋好友一些,大部分家具都留給了邊學道。

送老兩口走的時候,邊學道說以後要是回松江訪友、消夏,可以回這裏住,反正這麽大房子就他一個人。

老太太笑呵呵地連說“好”。

站在客廳中央,把所有房間的門都打開,邊學道有點慶幸自己做出買房的決定。房子采光好、格局好、裝修也不錯,最主要的是,他是這裏的主人,這裏是他的家,除了飛機大炮強拆隊,誰都不能撼動他對這個房子的支配權。

因為喜歡看籃球場、體育場,邊學道還是住在自己原來租的那個房間,花了幾天時間,他換了一組沙發、一套家庭影院和高品質音響,換了全套的廚房用品,買了一台冰箱。

邊學道自己做了幾樣拿手菜,開了一瓶葡萄酒,打開音響,一個人在餐廳吃飯。

酒度數不高,但是越喝越孤單,越喝越想現在要是有個人在身邊陪自己該多好。

邊學道想到了同在一個校園裏的徐尚秀,想到了遠在天津的董雪,甚至想到了跟他表白過的李友成。

窗外下起了雪,頑皮的北風卷著雪花,打著旋兒從窗前掠過。邊學道記不清這是2002年的第幾場雪了,但他知道過兩年會出現一首叫做《2002年的第一場雪》的歌。邊學道進屋找吉他,想自己彈一首,才發現吉他不見了,邊學道猜得出,肯定是李裕拿走了。

吃完飯,沒有收拾桌子,邊學道拎著小凳又去了老地方。

自從上次想通之後,他已經有一陣子沒去10A後門了,今天特殊,酒入愁腸,他特別想看到徐尚秀,看一眼就行。

外面雪大風也大。

邊學道如願看到了徐尚秀,也看到了陶慶。

陶慶在徐尚秀前面倒著走,用身體給徐尚秀擋風雪,手裏拿著一把傘,撐在徐尚秀頭上,徐尚秀不時把陶慶舉著傘的手向他的方向推一點,陶慶馬上又會把手舉過去。

看著兩人走進11A,看著兩人在大廳說了一會兒話,看著陶慶舉著傘一個人走遠,邊學道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把什麽東西想岔了。然而邊學道性格的一個主要特點就是他很有耐力,他想好了的事,就算咬牙硬抗,也一定堅持到底。

故態復萌。

大雪連下了4天,每天邊學道都要去坐1個多小時。好多人打電話勸邊學道,他都是笑,不表態。

周三這天,雪格外的大,大家能不出門都不出門,都在寢室貓著,校園裏路上的人很少。邊學道坐在10A後門的角落,大片大片的雪花從空中落下,飄飄蕩蕩的,阻擋著人的視線。

坐了不到20分鐘,邊學道全身就已經凍透了。他盡量把自己縮進拐角,不時地搓搓手、搓搓臉,或者站起來,原地蹦跳幾下。

邊學道如此堅持,因為直覺告訴他,這幾天徐尚秀都在樓上看著他。他有一個預感,徐尚秀要來見他了。

雪落如禪。

大雪中,似乎有一種無聲旋律在天地間流淌,激蕩吟誦,繚繞扶搖。

11A的門開了。

一個穿黑色長羽絨服的人從門裏走出來,站在門口,打開一把傘。透過雪花看著那人的動作,邊學道心跳加快。雖然看不清樣子,但邊學道熟悉那個人的身形和儀態。

黑羽絨服撐著傘,穿過層層雪幕,徑直向邊學道的方向走來。

來人帶著貓耳朵帽,圍著棗紅色圍巾,步態均勻,邊學道已經可以斷定是徐尚秀。

果然是徐尚秀!

走到邊學道跟前的徐尚秀,靜靜看著半邊衣服掛著雪花的邊學道,那雙邊學道熟悉的眼睛像靜湖一樣,平靜卻不可捉摸。

邊學道孩子一樣對著徐尚秀笑,這是他重生以來最本心的笑容。徐尚秀看著他笑,沒說一句話,微蹲,把手裏的傘放在邊學道腳下,轉身就要走。

“等等”,邊學道喊住徐尚秀,徐尚秀回頭用眼神問邊學道幹什麽。邊學道解開大衣扣子,從裏兜摸出一張紙,把紙遞給徐尚秀。

紙上還帶著邊學道的體溫。

徐尚秀盯著紙看了一會兒,然後擡頭看邊學道,伸手接過紙,揣進大衣兜裏,轉身走回了11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