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8章 雨夜問天(第2/2頁)

褲子上全是泥,渾身濕透的沈馥,拎著包,渾然不顧漫天大雨,一瘸一拐地走著。

沈馥一路走到體育場,這時體育場裏已經空無一人。

她一步步走到場地中間,隨手將包丟在腳下,仰頭看天,她想看看這天還要怎樣折磨她,她想問問這天究竟要怎樣才放過她。

一定要讓她死?

沈馥仰頭看著漆黑的天空,任憑雨水沖刷拍打自己的身體。

忽然她覺得眉心一熱,接著心中一動,沈馥沖天怒吼。

大雨中,她像一只受傷的母獸,雙手握拳,躬著身體,用盡全身力氣吼叫著。受傷的右腳有些支撐不住發力的身體,沈馥在雨裏踉蹌著,但她毫不屈服地喊著。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瞬間照亮空曠的體育場。

終於,沈馥再也支撐不住,跪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整整一年,她都沒有這樣哭過。

孩子沒了,她忍住了;父親去了,她憋住了;丈夫負心,她挺住了;媽媽癱瘓,她扛住了,可是這一夜,她真的受不了了。

家裏沉重,外面兇險,她的身邊沒有一點溫暖,沒有一點亮光,沒有一點依靠,像她這樣一個二十幾年完全沉浸在音樂世界的單純女人,還能獨身背著母親走多遠?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沈馥揪著自己的頭發,放肆地哭著,仿佛將她一年來的破家之恨,喪子之痛,貧病之窘,全部發泄出來。

“轟隆隆!”

遠處的雷聲翻滾而來,像有千百匹馬在雲層裏奔騰。

大雨不知疲倦地擊打著周圍的一切,帶著從天而墜的決絕,洗滌人間的不堪和汙垢。

如幕大雨,阻隔了周遭一切聲音,沈馥覺得只有身邊這一方小小天地是真實的,甚至連不遠處紅樓裏的燈火都變得朦朧起來。

拖著疲憊的身體上樓,站在門外,沈馥忽然想到,邊學道會不會在家?如果讓他看到自己現在的狼狽相,會不會嘲笑自己?

算了,自己已經沒什麽不能面對的了。

至少,屋裏這個男學生,還因為心裏感念一點父母舊日的情義,在最困難的時候收留了自己和媽媽。

如果沒有他,在這個大雨夜,自己兩母女不定流落到了哪裏。

開門,客廳和書房的燈是滅的,沈馥沒來由地長出一口氣。

關上門,脫掉鞋,在東屋門口看了一眼已經睡著的母親,沈馥光著腳走進衛生間,打開燈,鎖上門,整個後背靠在墻上,看著鏡子中狼狽至極的自己,沈馥開始感謝老天,至少還給了自己這麽一個安靜獨處的空間。

同一個雨夜,909寢7個人正在寢室裏聊天。

今天,最後一門課也考完了,艾峰、陳建、楊浩都買的明天回家的火車票。

吃完晚飯,邊學道本想在寢室陪大家聊一會兒再回紅樓,結果聊著聊著外面下起了大雨,看起來短時間沒有停的意思。

於今給周玲打電話說晚上不回去,讓周玲在家關好門窗。

邊學道想著沈馥在家,肯定知道關窗,不用擔心什麽,也留在寢室住了。

再開學就大四了,似乎只是一轉眼,大學就過去了四分之三。

晚上,大家第一次說起了各自小時候的理想。

說起來好笑,歲數差不多的7個男生,小時候的理想也差不多,無非是當醫生、當老師、當軍人、當科學家,童超稍微特別一點,想當一個開糕點店的老板。

陳建說:“其實再稍微大一點之後,我還有一個理想,或者說夢想。”

楊浩問:“什麽夢想?”

陳建說:“小學時我經常想,以後考上了清華北大,在學校的升旗儀式上,我該說些什麽好呢?”

艾峰說:“你這心操得還真遠。”

李裕嘿嘿笑了一會兒,說:“差不多,差不多。我高三時也經常想,哪天我收購了微軟公司,政府會不會讓我交很多稅?”

艾峰問於今:“老於,你的理想是啥?”

於今好一會兒沒吭聲,似乎睡著了,結果就在大家準備換個人問的時候,於今說:“我的理想是修真,然後披著頭發飛出地球。”

李裕說:“萬一到時候你修煉得禿了瓢咋辦?”

於今說:“滾。”

陳建問童超:“老八,你的理想呢?”

童超很痛快地說:“走遍世界,周遊列國。”

邊學道好奇地問:“這是你的理想,還是夏寧的理想?”

童超說:“我倆的理想。”

楊浩說:“還真夠一條心的。”

童超問:“四哥你的理想是啥?”

邊學道說:“我的理想很簡單,就是以後逢人能說上一句:我窮得就剩下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