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9章 紅葉舞秋山
祝海山去世了。
那個與華爾街大鱷掰手腕的金融巨子,那個敢狙擊金融危機的東方梟雄,那個叱咤風雲的風流巨商,那個賠錢經營1000多家養老院的光頭老者,那個一擲千金的閉口老和尚,在生命最後一刻,執筆寫詩,溘然長逝,他走的安靜,走的瀟灑。
傳奇謝幕!
聽到消息後,邊學道怔怔地坐在房間床上,眼眶泛紅。
他用力控制眼睛周圍的肌肉,悲傷情緒卻如潮水一樣湧來,難以自抑。
他和祝海山,一共才認識半年多,可是祝海山給他的忠告和好處,不輸於父子。倆人心靈的距離,比這個時空的其他人都近。
他們是真正的亦師亦友。
之前不知道祝海山的存在,邊學道很孤獨。
現在,祝海山在他的生命中曇花一現般來了又走,邊學道更孤獨了。
徹骨的孤獨——從今以後,世上再無可語之人。
祝海山做了幾十年孤獨的妖怪,現在輪到邊學道做這個孤獨的妖怪了。
……
門外響起敲門聲。
邊學道擦了擦眼睛,走過去開門。
門外是一身孝服的祝植淳。
他看著邊學道的眼睛,深呼吸兩下,說:“我爺爺走了……”
說到這,祝植淳轉身擦了把眼淚,轉回來說:“你跟我去見最後一面吧。”
按照祝海山生前遺願,祝家人忙碌起來。
旁觀者邊學道,第一次近距離觀摩了豪門喪事。
他觸動極大。
同樣姓祝,有人哭得暈過去兩三次,有人站在一旁表情漠然,有人走到外面笑嘻嘻地打電話:“寶貝兒,想我了?我也想你……快了,快了,老東西死了,我回來亮一面再走……不回來不行,我還得分他遺產呢……不然,我拿什麽養你啊……換車?又換什麽車?不是剛給你換了一輛嗎……行行,說好了,等哥哥回去你得給我唱一曲玉樹後庭花。”
原來如此。
祝海山用自己的身後事給邊學道上了最後一課。
任你一世英雄,也沒法左右子孫賢愚孝逆。
之前兩人商量酒莊時,邊學道還在顧慮紅顏容酒莊未來的遺產稅問題,他真的想遠了。
停靈三日。
邊學道在山上又盤桓三天,他身份特殊,沒怎麽露面,幾乎都是待在小樓裏。
第三天上午,祝植淳和馬成德拿來一箱東西給邊學道,告訴他,是祝海山去世前寫上名簽留給他的。
聞訊上山的人越來越多,忙於接待,祝植淳和馬成德沒有停留,放下東西就走了。
關上門,邊學道在房間裏打開箱子,發現裏面很多東西都似曾相識。
箱子裏全是祝海山的手跡墨寶。
除了邊學道看過的生平手稿,和“雲在青天水在瓶”、“掛在青天是我心”四首詩,還有其他厚厚一摞子詩稿。
翻到箱子最底下,邊學道從一堆紙裏找到一個看上去很有年頭的隨身聽,隨身聽裏有一盤磁帶。
小心翼翼將隨身聽拿出來,看了看,按下播放鍵……
磁帶是錄的。
環境很嘈雜,有人叫好,有人鼓掌。
其中,一個男人說:“好,今天就給碧岑唱一首,不過不應景啊,我就會這一首歌。”
聽男人這麽一說,周圍的掌聲更熱烈了。
邊學道聽出來了,說話的男人是祝海山。
可是碧岑是誰?
居然還有伴奏……
開唱了。
唱的是《紅葉舞秋山》。
咦……
這首歌,收錄在“歌神張”上世紀90年代初最成功專輯《真情流露》中。
而祝海山在1998年就萌生了出世之念,於2001年上五台山出家為僧。
那就意味著,磁帶錄音的年代,是上世紀90年代中期。
磁帶裏,祝海山開始唱了。
“世上行茫然世間,若離若棄天性平淡。世上行人縱孤單,抱月聽風景色無限……”
只聽一句,邊學道就判斷出,祝海山五音不全。
說白了就是,他唱歌不是一般難聽。
難聽歸難聽,錄音裏現場的氣氛卻是一下達到了頂點。
其實也不難理解,90年代的祝海山,首富不首富的說不準,但富甲一方絕對沒跑了。
60多歲的巨富現場獻唱,好聽不好聽已經是次要的了。
“獨醉者不甘俗世擺布,
自有蒼天給我的路……
……願一生清風兩袖偏偏心中多少,
撲朔恩怨未忘掉。
我願平靜誰知曉,
結伴明月嘗哭笑,
但到底天邊風雪在飄。”
聽著聽著,邊學道有點明白為什麽祝海山在錄音裏說“就會這一首歌”了。
這首歌應該是最切合祝海山一生心境的歌。
他孤高!
他狂傲!
他胸有無限丘壑!
果然,邊學道從詩稿中找到一副聯——“藏胸丘壑知無盡,過眼煙雲且等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