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古怪郎中

莫郎中蹲下查看馬大犇的腿良久,這種簡單粗暴的外傷,對於這樣的老中醫來說,想必應當毫無難度。但莫郎中卻用手托著下巴,面露愁容。於是馬大犇忍不住問道:“莫大夫,我這腿可是有什麽問題嗎?”

莫郎中搖搖頭說:“問題倒是沒問題,普通斷腿罷了。只不過小娃娃,你告訴我,是誰教你這麽固定斷腿的?”馬大犇一陣納悶,低頭看了看自己腿上那簡陋的木棍支架,盡管還是會疼痛,但總比什麽都不做,任由斷腿在那兒晃來晃去的強吧。

馬大犇還沒回答,木言幾就搶先說道:“這是我給他做固定用的,腿骨中間沒斷,是在關節地方。有什麽問題嗎?”莫郎中斜著眼睛看著木言幾說:“當然有問題,有大問題!”

馬大犇一頭霧水,木言幾也顯然對此毫無預料。只聽莫郎中接著說:“從傷勢上來看,這腿斷了應該有大半日了,人體的修復能力是很強的。如果當時你先接好斷腿再做固定,說不定現在已經開始消腫了。但你沒有這麽做,這就導致你在固定他腿的時候,他的關節仍舊處於斷裂的狀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木言幾搖搖頭,先前嬉皮笑臉的表情也收了起來。莫郎中說:“現在傷處已經因為自愈的作用,進行了一些合攏。時間再拖久一些,整條腿就會出現大面積水腫,接著導致血液不流暢,斷腿以下的部位就會壞死,到時候還接什麽骨,直接截肢得了。不截的話,小命都不見得保得住。”

說最末一句話的時候,莫郎中的眼睛轉向了馬大犇,只不過眼神依舊是斜斜的。

木言幾雖然不懂醫理,但他知道莫郎中從來都不是一個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於是他知道自己闖禍了,雖然出於一片好心,但卻把問題越搞越嚴重。於是他有點慌張地問莫郎中道:“那現在還不算晚對嗎?還能救是嗎?”

莫郎中推了推眼鏡,用手指著觀音像背後一左一右兩塊豎匾,對馬大犇道:“小娃娃,你識字吧?告訴我上面寫著什麽?”馬大犇說:“左邊是懸壺濟世,右邊是妙手回春。這都是稱贊醫者的詞語,這說明您還是有辦法的對吧?”

莫郎中說:“辦法當然是有,不過因為這木魚腦殼一通亂搞,你怕是要吃點苦頭了。”馬大犇這才知道,“木魚腦殼”是莫郎中對木言幾的稱呼,就好像木言幾叫他“莫大傻子”一樣。

莫郎中讓馬大犇先坐下,然後對他說:“你這腿治好不難,但人有點遭罪。現在你斷腿部位裏面的血肉有一部分已經開始長攏,雖然骨頭錯位並不算嚴重,但還無法確定裏頭是不是有碎掉的骨渣子。所以我得再把你的腿敲斷一次,然後才能摸得到。要是有碎骨渣子,還得給你開個口子取出來才行。”

馬大犇倒吸一口涼氣,早前斷腿那劇烈的痛感此刻仍然歷歷在目,沒想到這還沒到一天呢,就要再遭遇一次。但馬大犇也清楚,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別的辦法,於是他問莫郎中說:“那有沒有什麽藥能讓我別那麽痛嗎?就好像是那什麽…麻沸散!”

由於對方是中醫,馬大犇脫口而出快兩千年前華佗所制的麻藥。莫郎中笑了笑說:“還麻沸散,誰還用那東西,直接讓這木魚腦殼一棒子敲暈了你不是更省事?哈哈哈!”說罷他哈哈大笑起來,但馬大犇和木言幾卻誰也沒心情笑。

很快莫郎中覺得自己如此幹笑得不到響應,於是咳了兩聲接著說道:“你放心,麻醉用的草藥我這裏當然是有的,不過由於步驟出了錯,又耽擱了不少時間,所以在沒完全恢復之前,這只腳千萬不能再有損傷,否則的話,將來可能會成個瘸子。”

馬大犇當然不想變成瘸子,如此一來,家裏就有兩個殘疾人了。於是他對莫郎中說道:“那就拜托莫大夫了,幫我醫治吧。”誰料到莫大夫卻說:“別急,剛剛跟你說的是理論上的可行性,但天意這種事,可是祖宗說了算。”

馬大犇一愣,什麽情況?怎麽我看個斷腿還得看天意?如果真有天意的話我就不會斷腿了!

正在納悶,馬大犇情不自禁轉頭看向木言幾。木言幾也臉上尷尬,對莫郎中說道:“我說莫大傻子,這種時候了,你的那些古怪規矩就免了吧。這萬一天意說不讓你動手,你還就真不動手了?這小兄弟還這麽年輕,你忍心看他這樣下去嗎?”木言幾的一番話讓馬大犇更加不懂。很顯然,莫郎中口中的“天意”具體指的是什麽,木言幾是清楚的,否則絕不會有這麽一番對話。

莫郎中不說話,只是輕輕搖頭,意思是他還是要堅持自己的規矩。隨後起身走到佛像跟前,點香,祝禱,叩拜。趁這期間,馬大犇低聲問木言幾,這是要幹什麽?什麽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