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太誇張,太變態了(第2/3頁)

這種兩次轉換的鏡頭非常考驗導演的功力,只有水平極高的導演才敢這麽玩,比如《荒島余生》中,當主人公剛剛來到孤島的時的長鏡頭,導演就運用了客觀——主觀——客觀的轉換手法,交代了主人公對孤島最初的整體印象。

張然的這個鏡頭比《荒島余生》的鏡頭要難得多,也要高明得多,這個鏡頭最開始沒有畫面,只有聲音,而且最初聲音是處於正常狀態,但到了將近三分鐘的時候,聲音越來越大,就好像在人耳朵邊響起,這個時候鏡頭就從客觀轉換成了主觀鏡頭,這個主客觀的轉換是通過聲音來完成的;而接下來,李雪健睜開眼睛,鏡頭開始向後拉,主觀鏡頭就又向客觀鏡頭轉換,這部分通過畫面來完成的。

這個鏡頭最奇妙的地方在於,不光有主客觀的兩次轉換,而且有聲音和畫面的轉換,是聲音蒙太奇向畫面蒙太奇的轉換!

這是一個看起來非常簡單的鏡頭,調度也不復雜,但裏面卻蘊藏著好幾種變化,而且都是難度超高的變化!

這個鏡頭真的太誇張,太變態了!

很多導演在拍攝的時候,要是運用技巧過多,往往會顯得很刻意,給人一種賣弄和炫技的感覺。但張然的這個鏡頭完全沒有造作之感,反而給人簡單、樸實,韻味悠長之感。

迪特·科斯裏克心想,拍《飛行家》的時候,張然的電影充滿激情,恣意揮灑著自己的創意,電影充滿靈氣;但現在他越來越沉穩,電影的鏡頭舉重若輕,不著痕跡,真的已經具有大師氣質了!

在迪特·科斯裏克為電影的第一個鏡頭激動不已時,電影在繼續播放,張然扮演的鋼渣走進了理發店。

張婧初看了張然一眼,繼續給李雪健刮胡子。李雪健見到有客人來,就比劃著說,利索點,別耽擱你生意。張婧初搖了搖頭,沖張然努了努嘴,示意他等著。

張婧初在李雪健的臉上撲了些爽身粉,再用毛巾撣凈發茬,捏著他的臉端詳幾眼,才算完工。張然站了起來,想接下家,但張婧初又努努嘴,示意他讓另一個老頭先來。

李雪健起身往外走,就在與張然擦肩而過的時候,猛然回頭看了張然一眼,本能的感覺這是個危險人物。

走出理發店時,天已經黑了。李雪健踱著步走下山去,聽見一陣風躥響,忍不住扭轉腦袋,理發店的燈光在山坡上顯得孤零零的。鏡頭橫搖過來,搖向山下的城市,在輕微的黑色當中,整個城市燈火璀璨。

電影的名字終於出現在銀幕上,一個人張燈結彩!

就在這時,迪特·科斯裏克突然站了起來,轉頭對張然道:“張,能夠重新播放嗎?”

張然一怔,不明白迪特·科斯裏克這是要做什麽,難道有什麽不對的嗎?不過客人希望重放,他自如無法拒絕,笑道:“當然可以!”他馬上示意工作人員馬上重放。

放映廳的燈重新亮起,又很快熄滅,電影從頭開始播放。

依然是將近五分鐘的黑屏,依然是聲音蒙太奇,依然是通過聲音描繪空間,依然是通過聲音從客觀鏡頭向主觀鏡頭轉換;然後李雪健睜開眼,在於張婧初交流的同時,鏡頭開始慢慢向後來拉,鏡頭從主觀鏡頭向客觀鏡頭轉換。

上一次看到這裏的時候,迪特·科斯裏克在思考主客觀轉換的問題,對鏡頭的內容有所忽略,現在重看,他發現了上一次很多沒有注意到的東西,而這個發現讓他激動得渾身發抖!

迪特·科斯裏克發現在這個鏡頭中張然對鏡子的運用極其巧妙,簡直讓人拍案叫絕。

鏡子是一種很神奇的道具,鏡子內外的人物雖是一模一樣,但卻是真與假、虛與實的對照關系,因此鏡子不僅能夠拓展畫面的物理空間,更能延伸人物的內心世界。很多導演都喜歡用鏡子來表現人物的內心狀態,甚至會用鏡子來作為精神病患、或者多重人格的暗示。

《一個人張燈結彩》的這場戲,張婧初給李雪健刮胡子,兩個人的位置是面對面,兩個人之間是有交流的。但在鏡頭中李雪健背對觀眾,張婧初面對觀眾。對觀眾來說,是看到不到他們的視線直接進行交流。而在鏡子裏,一切反過來了,李雪健是面對觀眾的,張婧初是背對觀眾的。這樣一來,電影的畫面就變得非常奇特,本來面對面的李雪健和張婧初,他們的臉就變成了平行關系,同時面向觀眾。

本來面對面,視線有交流的兩個人,在鏡子的作用下,在這個鏡頭中,視線變成了平行關系,沒有交流。這說明什麽?說明人物之間看似可以交流,但其實內心充滿隔閡,處於不可交流狀態,說明兩個人都是孤獨的,說明了人與人之間不可交流,而這就是電影的主題——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