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靈台無計逃神矢

狂風呼嘯,燈火漸暗。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緊接著,“喀嚓”一道驚雷響起,噼裏啪啦,醞釀已久的雨水開始滴落。

建築林立的城市已萬人空巷、生靈盡逃,只余這唯一的單車獨行,奪路狂奔。拐過一個又一個彎道,越過一個又一個街口,燈火明滅,次第漸熄。薛向打開車前燈,昏暗的燈光在雨幕的遮掩下,愈發地照不遠了。他堅毅的眼神直視前方,勁風拉得他的碎發筆直後傾,單薄的襯衣亦灌滿狂風,吹成了氣球。

柳鶯兒蜷縮在跨鬥裏,躲避著風雨,雙手死死抓住前方的鋼鐵架,掐得指尖泛白。任憑風吹雨打,電閃雷鳴,望著眼前這只身蹈險,俊秀剛毅的男子,她的心中無限溫暖。不必想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在路北區人民醫院,也不必問他是如何在這生死關頭,千裏馳援,從天而降。反正,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人能為自己如此付與,夫復何求。她再不是孤單一人,這孤寂的世界,此心終於有了托付。不覺間,柳鶯兒心頭忽然浮現出偶然看過的一句詩: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風漸急,雨愈密。薛向不住地擦著臉上的雨水,避免模糊了視線,他已無暇去看手腕上的時間,那是死神的腳步,越迫越近了。

“前方的路口被斷木阻住了,你抓穩了,我們沖過去。”薛向喝道,說罷,他把油門一加到底,轟隆隆的發動機聲,仿佛野馬在咆哮,手閘一松,機車如離弦的箭矢激射而去,“砰”的一下前輪撞在橫木上,車身彈起了老高,向前飛去。

終於有驚無險地穿了過去,薛向有些慶幸,不,糟糕,車身怎麽有些不穩。他大駭,面色急變,顛簸的車身讓他險些控制不住方向。“喀嚓”一聲,連接摩托和跨鬥的橫梁猝然斷裂,柳鶯兒坐的跨鬥同他所在的車身分離而去,朝一邊的墻壁撞去。

“跳車,跳車,馬上跳車啊。”薛向目眥俱裂,狀若瘋癲地吼道。

車身分離的霎那,仿佛自己要和他天人永隔,柳鶯兒嚇得六神無主,雙手只死死地抓住鋼鐵架,兩眼空洞無神。待聽到薛向的喝叱聲,她瞬間回過神來,對,他還在我身邊,我不怕的。在跨頭堪堪撞上墻壁的刹那,柳鶯兒縱身一躍,從跨鬥裏跳了出來,“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滾得老遠,再沒了聲音。

“鶯兒,柳鶯兒……”見柳鶯兒栽倒在地,沒了聲息,薛向嚇得魂飛魄散。在車身分離的霎那,他就刹住了車,顧不得停穩,翻身下車,就朝柳鶯兒這邊奔來,奈何慣性下的跨鬥的速度遠超他的奔跑,終於沒有接住柳鶯兒。

薛向“砰”的下跪倒在雨水裏,抱著柳鶯兒的身子搖晃,呼喊她的名字。一道閃電撕裂長空,照亮了薛向的視線,血,他滿手的鮮血。他惶恐急了,抱起柳鶯兒的身子踩著泥水來到機車邊,借著探照燈昏暗的燈光,仔細檢查了她的身子。還好,只是小腿撕裂了寸許的口子,沒傷到要害。他低頭尋覓了下自己身上的襯衣,只胸前處最為幹凈。他猛地撕下胸前處一尺來長的衣片,草草地幫她裹了患處。

“嚶嚀”一聲,柳鶯兒醒了,小腿處的痛處把她從九幽黃泉拉回了人間。望著薛向焦急的眼神,笨拙地替自己包裹,她眼中晶瑩一片,分不清雨水還是淚水,看著眼前焦急、慌亂、笨拙的男子,她居然笑了。

“你醒了,快,我抱著你,趕緊走。”薛向又驚又喜。

“車子斷了,我走不了了,你把我尋一個空曠的地方放了,等地震完了,再來……”聲音依然清脆,只是語帶祈求,氣息微弱。

“別他媽的廢話,要走一起走。”聽了前半句,薛向粗魯的打斷了她的哀求。

薛向輕輕將她放下,起身向遠處倒地的跨鬥奔去,跨鬥裏的水壺和裝零食的軍用挎包並未飛出很遠,就在離跨鬥的四五米處散落在地。借著閃電,他扯斷了兩個軍用水壺的背帶,迅速地將兩根背帶打了個死結,抓起僅剩的一個帶背帶的水壺和裝零食的挎包胡亂地掛在胸前。

薛向奔回柳鶯兒身邊,將徹底變身為摩托車的軍用偏三輪扶起,立穩,轉身抱起柳鶯兒跨坐其上。他不敢松開柳鶯兒的身子,怕這一松開她就倒了,她實在是筋疲力盡,一天的忙碌加上夤夜地奔行,身上再沒了半分氣力。

薛向邊扶著她,邊跨上了車身,接著用兩條軍用水壺的背帶結成的長繩,從柳鶯兒的背後繞道自己的身前,再穿過她的兩條玉腿,死死的打了個結,將她牢牢縛在自己背後。因為擔心她實在沒了氣力,下垂的雙腳,擺動間繞進了車輪,所以他不得不連她的雙腿也一並縛緊。

一番輾轉騰挪,又耗去不少時間,薛向已不敢去看時間,“轟”地發動機車,向前飆去。脫離了跨鬥,去了這最沉重的負擔,車速較之前快了倍余,也算是因禍得福。他已顧不得辨別方向,擡頭四望,朝著沒有高大建築物的方向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