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秋風秋雨融融夜

“怎麽呢?薛同志,女同志只是貧血,補補就好了呀,難道還沒醒過來,還是又出了什麽變故?不應該啊!不過,你別急!我們長征也是京城響當當的大醫院,我馬上組織最好的專家會診。”王大院長沖進來,還沒看病床上的柳鶯兒,就自顧自地打了通機關槍。他早從薛向掛號的證件上,得知了眼前這個人的姓名和來歷。如此年輕的少校雖希罕,畢竟只是末流軍官,也不令人敬畏;軍委的招牌雖大,掛著這牌子的人多了,給軍委站崗的戰士還掛著這牌子呢。可如此年輕的少校,又是大名鼎鼎安辦的特參,那就既希罕又令人敬畏且不一般了。尤其是這個年輕的參謀驅趕那些大小衙內們,如攆雞驅狗一般,立時就趕了個幹凈。如此強勢,要是誰說這年青人背後沒人,說破大天他也是不信的。

長征雖說也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醫院,且接受的都是機關幹部和部隊軍官及其家屬入治,可終究不如紅旗,極別高的幹部都一窩蜂的奔了那兒去了,來長征的多是些廳級以下的幹部。這幫人放在外面,自然也算一方人物,可在他這堂堂副師級副院長眼裏,也不過爾爾,哪裏用得著他摧眉折腰,就是今天晚上,若不是這幫衙內報出了幾個大人物的字號,他王副院長早就吆喝費紅星出手收拾了,不然他帶這麽多保安洶洶而來,又所為何事?安老將軍身為軍委委員,正好分管總後,算是王副院長正管領導的正管領導,這會兒他好不容易有機會碰上了安老將軍的腹心(這麽年輕的安辦特參不是腹心又是什麽),又如何不急著表現一番。這不,他剛從掛號室獲悉了薛向的信息,便立時組織了四五名醫生、護士在門外執勤,只要屋裏一聲招呼,他立馬就沖進去。王大院長此刻只恨住院的女郎病得不重,讓他沒了多少奉獻殷勤、賣弄本領的機會。

不待薛向說話,柳鶯兒那邊便傳來好聽的聲音:“沒事兒呢,只是針刺得深了,我已經處理好了。”她是護士出身,這點小事,她自是手到擒來。

王副院長順著聲音朝病床看去,眼睛卻被晃得一花。先前,他一直沒仔細打量過這年輕參謀懷裏抱著的女郎,這會兒一眼看去,饒是他早過了沖動的年紀,也挪不開眼了。但見這身著奶白病號服的女郎,如瀑的青絲柔順得披在腦後後,黑漆如珠的眸子含羞帶怯,一張素凈的瓜子兒臉如蓮如玉,這實實在在是他王大院長活了大半輩子,見過最美的一張臉,就連病號服都穿出了風致。

也虧得王大院長閱人無數,久歷紅塵,靈台瞬間就清明過來,急忙扭頭對身後緊跟而來的五個白大褂,開口道:“小馬,待會兒等這位女同志掛完瓶,你就領著他去做個全面的檢查,看看還有沒有別的隱患,對,就直接去,搖電話對老張說,就說我的指示,馬上開工。小蘇,在這位女同志住院期間,你和小馬放下手頭所有的工作,專門護理她,醫藥和補藥都用最好的,你倆要是護理得這位女同志滿意了,年終我給你們發獎。”

王副院長話音剛落,兩名一臉喜色的女護士便越眾而出,朝柳鶯兒的病床搶去。柳鶯兒正待說不用了,卻被薛向搶在頭裏應了下來。此刻,薛向哪裏察覺不到王副院長的交好之意,正所謂:一事不煩二主。眼下,大寶的病也必須得醫治,所以,他把大寶的事兒也一並對王副院長說了。大寶是腦膜炎留下的後遺症,需要定期服用一種抑制中樞神經的藥物來止痛。中心醫院是一家小醫院,尚且有藥,更遑論長征了。王大院長就怕他沒有所求呢,當下,二話不說就應下了,拍了胸脯保證明天一早親自上門接人。薛向又和王副院長寒暄幾句,後者早窺出病床上的女郎和他的關系不一般,哪裏還願意做燈泡,眉開眼笑地領著一眾醫生護士去了。

“明天,媽問我怎麽來的醫院,我怎麽說?”解決完一直縈繞於懷的事兒了,柳鶯兒玉顏方展,忽然又皺了下來,她還面臨著這個既尷尬又無解的難題。

薛向一陣撓頭,事實上,他也一直在想明天怎麽和未來丈母娘交代。

“快說呀,你主意多呢。”見檀郎只是撓頭,就是不言語,仙子急了。

薛向實在是無解。門關著,窗戶壞了,人沒了,墻邊的一顆棗樹的枝椏被踹斷了,這活脫兒一個完整的翻墻現場,如何能圓得團圓?

“不管了,大不了實話實說,老太太那麽歡喜我,不信老太太能把我吃了!”薛向耍起了光棍。

柳鶯兒柳眉倒豎,提了枕頭就朝薛向扔來。

……

窗外,淅瀝瀝地下起了十月以來的第一場秋雨,今天已是十月六號,柳鶯兒出院也有兩天了。她不過是營養不良,掛了幾瓶葡萄糖,再加上薛向這些日子四處搜刮上好的阿膠、紅棗,人參等等補品,一股腦兒地給她灌下去,沒兩天功夫就補得面紅耳赤,到最後,柳鶯兒說什麽也不吃了,夜裏睡覺都覺得燒身子呢。柳鶯兒住院的第二天一早,王大院長就親自把大寶接到了醫院,後面還跟著一臉茫然的柳媽媽。今早起來,自己閨女不翼而飛,窗戶也破了,她正納悶呢,王院長就帶著費紅星一夥兒不由分說地把大寶送上車。柳媽媽聽說是自己閨女一大早去醫院聯系的(這個謊自然是薛向囑咐王大院長編的),她也顧不得思忖窗戶的事兒,大兒子這病好久都沒著落了,她正燒心呢,這會兒哪裏還有猶豫和廢話,跟著大寶就一起上了車。到了醫院,柳媽媽見了薛向,心道果然是這後生找的門路,鶯子哪有這個本事。至於柳鶯兒怎麽也在臥床,薛向自有一番解釋——休養,柳媽媽知道女兒確實辛苦,再看臉色和精神好像都不錯,也不像有病的樣子,安安心心地在醫院看護起了兩個孩子。至於住院費的事兒嘛,自然被薛向大包大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