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戰

薛向在楊柳街的街口找了處墻角,將摩托停了,提著三個新置的盛著三椒的青花瓷壇,徑直朝西北方向的街角行去。剛轉過街角,便遠遠瞧見一處崗哨,料來崗哨之後便是梅園了。

“同志,幫我叫下關春雷。”薛向行到近前,不等迎上來的警衛戰士喝問,便先開了口。到得梅園,便叫關春雷,是薛安遠事先提點好的。

警衛戰士看著眼前身著呢子軍大衣的薛向一陣愣神,關春雷正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直管領導,可到此處的,無不是來探視老首長的,還從沒有人開口就找關隊長的。

聽得薛向道明來意,警衛戰士朝後方的哨卡做了個手勢,那邊對著報話機說了幾句,未幾,呀的一聲,梅園的大門打開了,步出一條昂藏大漢來。

“誰找老子啊,真新鮮,我老關在梅園十多年,還頭回有人來看我。”關春雷赤紅臉,倒戟須,體魄雄健,身材高大,遠觀難辨年歲。人未近前,如雷般的聲音便傳了過來,這般威勢倒是人如其名了。

“關伯伯,新年好,我是薛安遠的侄子,薛向。”薛安遠昨天便和薛向介紹了關春雷的基本情況,薛向倒是知道他今年五十有二,較伯父小了五歲,較自己的父親大了不少,一聲伯伯是沒錯的。

“薛-安-遠!你真是……老連……長的侄子?”關春雷待聽見薛安遠三個字,一個加速便沖到近前,扯著薛向的衣領便追問了起來,話語中滿是難以置信。

也難怪關春雷如此失態,老首長起起落落,總算還能避居梅園,可老連長卻是一去再沒了音訊。關春雷作為當年229師老警衛連幸存不多的老人,對老連長薛安遠的感情豈是言語能表達的?那是槍林彈雨、血火沖殺中為對方擋子彈、拿命換出來的生死之交,是搶著抱了炸藥包去摧毀敵人機槍陣地的過命兄弟。薛安遠進去快六年了,苦於當時的政治氣候,關春雷從未敢去探視。倒不是關春雷自己怕受到牽連,他是怕連累了薛安遠和老首長。這會兒,聽說來人竟是老連長的侄子,關春雷哪裏還忍得住激動。

這些年,自己被羈縻得連老連長的家人也未曾照顧,還算什麽老警衛連的重義關大炮。孩子今天過來,一準是遇到什麽麻煩了,今時不同往日,也不看看今天梅園來的都是誰!縱是有天大的事情,自己一定要求著老首長給這孩子辦了。關春頭在心中倒是先給薛向所來為何,定了性。

薛向左手提著用細麻繩串起來的三個青花瓷壇,右手雖然空閑,卻並未格開關春雷伸過來抓著他衣領的大手。關春雷話音方落,薛向並不答話,卻探手進腰間掏出一把槍來,正是薛安遠交代的那把王八盒子。

關春雷松開薛向的衣領,一把抄過這把日本產的南部十四式手槍,雙手不住細細地摩挲,忽然,眼中竟滾出淚來。關春雷哪裏不認識這把手槍,這是老首長當年的配槍啊,說起這槍,自己又欠了老連長一條命啊!

那是三十四年前的事兒了。那是四二年,正值反掃蕩,老首長接到八路軍總部機關的通知前去開會,229師師部安排警衛連長薛安遠和警衛戰士關春雷沿途護送。當時的師部離總部有一百多裏,一路上更是要穿過鬼子占領區。薛安遠和關春雷護著老首長晝伏夜行,盡挑小道,一路行來倒也順暢,可是翻過正太路附近的山梁時,出了狀況。

當時恰逢鬼子的一支特種部隊——“特別挺進殺人隊”,奇襲太行山總部機關,敗退下來,薛安遠三人遭遇的正是化裝成我軍的挺進隊的第二中隊“益子挺身隊”的殘部。這支益子挺身隊專門化裝成我軍,且隊員人人皆能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專門從事刺殺我軍高級黨政幹部。

是時,天色微明,雙方在二道崗一遭遇,關春雷見對方身著八路軍的軍服,以為是自己人,老遠便招呼開了。益子挺身隊的隊長益子重雄假意回應了一聲,便招呼手下將手電筒晃了過來,待看清老首長的面容,益子重雄立時從兜裏掏出一張照片來比對。原來我軍的高層領導照片皆被“益子挺身隊”的隊員貼身收藏,隨時準備刺殺。

薛安遠一見對方竟掏出照片來,立時明白大事不好,趕緊扯住正準備沖出山崗、過去接應的關春雷,保護老首長隱蔽。這時,益子重雄也從照片認出了老首長來,哪裏願意錯過這位八路軍的重要首腦,又見對方似乎起了疑心,當下就招呼身邊的七八個手下展開強攻。於是,雙方就隔著一道土坡交起火來。

交火不到五分鐘,薛安遠和關春雷便覺出那幫鬼子的不凡來,對方居然用沖鋒槍打起了點射,且精準異常,若不是天色昏暗,視力受阻,自己兩人早報銷了。雙方又對峙了一會兒,益子重雄竟領著七八個手下打起沖鋒來,虧得薛安遠和關春雷知道此去兇險,每人身上帶了五六顆香瓜手雷,靠著這些威力奇大的手雷,才將鬼子的這波沖鋒給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