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屠龍縛虎除三害(9)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射在薛向枕邊的時候,他的雙眼攸地睜開來,這是他自小習武養成了生物鐘,一到日出,必定蘇醒。薛向方欲起身,剛動了下腦袋,發現脖子一緊,低眼望去,只見小家夥肉肉的胳膊正環著自己的脖子呢,再往下看,自己的肚子也被小家夥粉嫩的小短腿兒給占領了,哪裏動得了分毫。

昨夜,小家夥嬉鬧到很晚才歸家,洗涮完,又在床上鬧了半宿,催著薛向連說了三個故事,自己又給康桐表演了一個,方才入睡。薛向擔心她睡眠不足,索性就不起身了,擡眼看看左側的小床已空無一人,料來康桐是出去晨練了,他又偏了腦袋向窗外望去。

這是一扇老式的紙質合頁窗,窗棱上的紅漆已經脫落大半,糊窗的紙張早已泛黃,更有三五空洞散落其上。昨夜,因貪慕窗外夜景,這窗就打開著,臨睡,卻忘了關,正好省了薛向的開窗之苦。薛向送目窗外,但見窗戶的兩側,生著幾叢翠竹,竹節粗大,主枝已然亭亭如蓋,顯是在此生長多年了。詩家雲: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想必此間臥室的歷代主人應該都沒這種情懷吧,肚子尚且填不飽,誰還敢奢肉了,更別提雅不雅的了。這窗外翠竹,卻是便宜了衣暖食飽的薛大官人。

正是:翠竹生爽氣,滌我凡塵身。

薛向對著這幾叢翠竹玩賞了好一會兒,深呼吸不知做了多少下,方才將視線前挪。正對著窗子的是一條泥巴小路,小路的盡頭是一泓水塘,水塘半畝大小,四四方方,池水深藍如黛,池間稀疏地生著幾叢荷葉,間或夾著厚厚的蘆葦。水塘不大,其間植被也不豐茂,可清晨的池塘卻熱鬧異常。成功越冬的群蛙開始鼓噪爭鳴,間或噗通一聲,從荷葉上躍進水裏;早起的鳥兒振翅高飛,撲棱棱,帶起一陣水花;最活躍的是幾只外來客——鸕鶿,一個翻身,從半空直插水面,水面微瀾,再騰空時,雪白的嘴尖便多了一尾小魚。

清晨萬物復蘇,生機始勃,正是這山間最俱野趣的時候。這瑰麗的大自然就仿佛最偉大的導演,這扇窗就是一道屏幕,窗外正上演著最動人的電影。薛向看得沉醉了,伸手去摸香煙,沒想到小家夥抱得太緊,競動不得分毫。他小心地將小家夥的肉乎乎的小手掰開,正要扭頭,那小手競又攸的一下,打回到了原處,將他箍住。他又將小家夥的小手挪開,哪知道,還未來得及動作,那小手又伸了回來。

這下,薛向哪裏不知道小家夥在搞怪,伸出手親呵小家夥的胳肢窩,果然,手還未觸到肌膚,便有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小家夥從薛向懷裏,猛地探出頭來,一張精致的小臉兒兩頰拽起,露出兩顆小虎牙,笑得得意極了,渾然不覺兩頰處正掛著兩道晶瑩剔透的涎絲。

薛向剛探手從床頭拿過毛巾,給小家夥臉上擦凈,康桐端著一個鐵鍋和一個小簸箕,便走了進來。

“吃早飯啦,老姜炸的油條,現磨的豆漿,是下來用,還是在床上將就?”康桐今天穿著身藍軍裝,晨練歸來,精神抖擻,黝黑的臉上還掛著汗珠。

薛向沖康桐招呼一聲,讓他將早餐端到外間的辦公室,便翻身下床,三兩下,裝束完畢,正待給小家夥穿衣,卻被小家夥拒絕了。小家夥推開薛向是大手,振振有詞說什麽“寶二妹比我還小半歲呢,她都自己穿衣服,我才不要你幫呢。”薛向聽得苦笑不得,好似自己求著伺候你這老佛爺一般,不要自己幫手,正好著呢。

油條是剛炸的,又酥又勁道,豆漿是現磨的,清香四溢。薛向連吃十更油條,猛灌三杯豆漿,才算混了個肚兒圓,吃完一抹嘴,美美地伸個攔腰,只覺這鄉間的日子也不十分難熬。也難怪他薛大官人這般心腸,也不看看他現在的身家、生活和這個時代是多麽的脫節,一切由錢先生開道,能不愜意麽?

前幾天被他吃掉的雞就不說了,單說方才的豆漿、油條,又豈是靠山屯普通社員能吃得著、吃得起的。那又細又白的精面粉和粒粒飽滿圓潤的特級黃豆,都是他前天招呼小孫捎回來的,就連炸油條的油脂用的並非普通的菜油和豆油,而是芝麻香油。時下的食材才是真正的純天然、無汙染,吃起來能不爽快麽?可要吃到這些玩意兒,沒有豐實的荷包,那是想也別想。

今早的油條炸多了,還剩了半簸箕,薛向正準備尋了網罩給罩起來。先前提了一袋油條出門的小家夥,空著手奔回來不說,小臉兒還皺成一團,拖了薛向便朝門外奔,小嘴還嚷嚷著:“有個哥哥看著她和小夥伴吃油條,看著看著,就倒在地上睡著了,怎麽叫,也叫不醒。”

薛向聞言大驚,抱著小家夥便朝門外奔去,康桐隨後,也跟了出來。薛向奔出門外,不用小家夥指向,便知道出事的地點,慣因此時打谷場的東南角,圍了一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