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跑官的又來了

翌日一早,薛向到村口送別眾人後,心緒不佳,折回房間,倒在床上,想用睡眠驅走愁緒,卻是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正愁緒滿腹、無處排遣之際,小孫興沖沖地奔了進來,向他報告了個消息:耿福林來了!

薛向剛翻身下床,耿福林便闖了進來,也不顧小孫和自己的秘書在側,就稱兄道弟起來:“薛老弟呀,你在靠山屯鬧得好大動靜,真個是好本事啊。”耿福林倒不是虛言。一來,靠山屯發大財的消息,承天縣內幾乎傳了個遍。這會兒,本就沒什麽娛樂,靠山屯這番山泥鰍化金龍,怎麽看怎麽有些傳奇色彩,怎能傳得不快?二來,耿福林是真覺得薛向有兩把刷子,不是只會玩弄權術的衙內。畢竟,門外偌大個建築工地,他可是看在眼裏。靠山屯確實發了,這幾千人一起勞作,總不是裝出來的吧。

薛向穿上鞋,忙把耿福林迎進辦公室落座,又招呼小孫倒水,才開口道:“哪裏是我有本事?不過是幹部們盡心,社員們用力,才有這點兒微薄成就。”

薛向嘴上這般虛應著,心中卻是思索起耿福林此番所為何來。正不得要領之際,眼睛一掃墻上的大紅掛歷,心中一驚,竟把換屆的大事兒給忘了!眼下已是七月下旬,離黨的十一大也只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耿福林此來,所為何事,昭然若揭。

耿福林又誇贊薛向幾句,便招呼秘書小馬將帶來的箱子擱上桌子,說是給小家夥帶的零食和玩具,末了,又問小家夥何在。薛向說去了嶺南看伯父,半月後回歸。耿福林大嘆來的不是時候,又說幸好吃食和玩具都能久放,也不怕壞掉;心中卻是飛速思索著嶺南省有哪個姓薛的大人物。

耿福林這般搜腸刮肚,也非是神經過敏,實乃是做官、做“好”官當有此種警惕和敏感。畢竟,宦海翻騰,真個是時時際遇,處處陷阱,是一步也行差踏錯不得。很多事兒,當事人都不會說破說透,若是直言相詢,落了下乘不說,還賣醜露乖,也只能靠自己體悟,參透。這不,正是靠這種警惕和敏感,耿福林已經從上次宴會時,陳道口中吐露的“中宣部常務副”,搜出了陳道的來歷,也知道了“老爺子”乃是鼎鼎大名的安炎陽老將軍,卻是對薛向的來歷越發地迷糊了。

兩人又寒暄幾句,耿福林尋了由頭,將秘書打發出去。小孫極有顏色,說是招呼老姜準備午飯,一道煙去了。

耿福林看著小孫的背影,笑道:“薛老弟,小孫很不錯啊,比小馬機靈多了,放在這靠山屯卻是屈才了。怎麽樣,你老弟若是肯割愛,讓給我如何?我辦公室還真缺這麽個機靈的小夥子。”

薛向知道耿福林明著誇贊小孫,實則是變相贊自己有眼光。要說“橫刀奪愛”之意,耿福林實是半點兒也無。畢竟秘書可不比別的,那是官員的腹心,非知根底之人不能充任。就算官員初來乍到,無有相熟,也多會精挑細選,決不會這般草草行事。當然,耿福林此舉,也未嘗沒有交心的意思:你看,你的通訊員能直接當我的秘書,我是多信任你薛老弟。

薛向既知耿福林來意,自不會非逼著耿福林自個兒開口相求,便道:“耿老哥,眼下換屆在即,不知郭主任運作得如何了。”

薛向明問郭民家,實則是主動替耿福林挑起話頭兒。按說郭民家屢次陰著找薛向的茬兒,薛向完全可以橫插一杠子,叫郭民家所謀化作泡影,而薛某人確卻一點此種想法也無。薛向和混混打架,那是睚眥必報,可官場勾心鬥角,萬不會此般小心眼兒。再說,薛向這會兒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已和郭民家結下了“斷根”之仇,認為不過是郭民家埋怨自己收拾了他的姻親蔡高禮,給自己使使絆子。

耿福林對薛向的知情識趣,很是滿意,笑道:“說實話,我也替老郭著急啊,他這一步上不去,卡住的可不是他一人,可是牽連了咱們一長串兒。”官場本來就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兒,拔了前面一根蘿蔔,後面挨著個兒的都進一步,可不是牽著一長串兒嘛。

耿福林話留三分余地,薛向卻聽出了恐怕郭民家前景不妙:“耿老哥,若是郭主任這一步上不去,你有何打算?我看你若是還有別的想法,完全可以找趙主任溝通溝通嘛。”

耿福林笑笑,道:“薛老弟,不瞞你說,我本是不願再來擾你。先前我和光明還去過趙主任家拜訪他,那時的氣氛可真好。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最近好幾次聯系趙主任,或被他三兩句打發了,或是秘書接的電話。呵呵,你看?”

薛向略一思索,便知道症結出在何處。原來,自那日薛向從漢水市歸來後,家裏的電話差點沒給那日聚餐的幾人打爆。隔三差五地就來電話,或邀請飲宴,或邀請遊山,總之花樣百出,其中尤以趙國棟最為熾烈。不過,當時靠山屯正處於百忙之中,薛向哪裏走得開,自是一一婉拒。先前不覺如何,這會兒才知道不妥。換屆之期到了嘛,先前的拒絕恐怕就不大合適了,說不定就得罪人了。這不,恐怕趙國棟此番拿耿福林和陳光明發力,就是對自己不赴邀,有了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