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突如其來

黃牛黨出現也就罷了,可盡是別校,甚至校外青年連夜排隊,倒書賣書。

薛向暗裏一打聽,黑市上一本《三葉草》竟然被炒到了三塊多的價格,較之他們的發行價可是翻了四番有余。別的問題,比如引導不良風氣,宣傳靡靡之音這樣的罪名,薛向都不在乎,可唯獨這倒賣販賣的風一刮起來,燕園竟有了越來越亂的趨勢,這讓他心中一掉。

畢竟京大不比別處,雖然只是一所高校,卻是萬眾矚目之地,他哪裏肯擔上擾亂校園的罪名,遂決定提前停止發售,總算才將這波風潮給平息下去。

三千六百多本《三葉草》,每本八毛,總計售得二千九百余元,簡直是天上掉下個金疙瘩,一家夥把宣傳部這幫苦哈哈們給砸懵了。這點錢,薛向自沒看在眼裏,留足了來年的運轉經費,余下的全部發給大夥兒作了福利,當然,不是發現錢,畢竟要注意影響,而是化作實物。就是這樣,也讓李立一夥兒高興壞了,從來就是冷衙門中的冷衙門的宣傳部著實過了把肥年。

一人分了二十斤豬肉,一壺十斤裝的豆油,一袋百斤裝的大米,外加兩箱水果,歡喜得眾人差點沒高呼“薛書記萬歲”!

宣傳部這邊大發利市,另外三個部門可是眼睛都瞅紅了。要知道就算當初一起發過年份兒的時候,宣傳部也始終是最差的。因為,經費掌控在劉高手中,劉高就耍了個花槍,搞什麽四部均分,也就是每個部門的過年經費相等,發到各書記手中,由他們下發。這樣一來,問題就出來了,他劉高的團辦人數最少,均攤到每個人,分得的自然就最多,而宣傳部這個冷衙門的人最多,分得的自然就最少。

可現如今,乾坤倒轉,陰陽傾覆,宣傳部突然得了這麽大的餡餅,一袋一袋,一桶桶的直往家掀呼,其它三個部誰瞅著能得勁兒?

尤其是張錦松,看著宣傳部辦公室,一堆人你來我往的我家裏運,心中差點兒沒燒焦了。他倒不是眼熱,實在是臊得慌。原來,那天團辦發過年份兒,他在劉高處領了一份兒,還特意把油和豬腿拎到宣傳部的辦公室顯擺,話裏話外,就是薛向無能,害大夥兒吃虧。可今兒個,宣傳部居然熱火朝天地分起了如山似海一般的肥膩年貨,不是抽他嘴巴麽,怎能叫他好受。

於是,最近幾天他幹脆就不往宣傳部的辦公室跑了,沒事兒,就在劉高辦公室待著。這不,他剛在角落裏和從前的心腹曹小寶嘀咕了幾句,就一陣風也似地撞進了劉高的辦公室。

“劉書記,打聽清楚了,這回宣傳部還真就撈了網大魚,一家夥整了近三千塊,快頂上咱團委半年的經費了。”張錦松撞進門來,就開了腔。

那邊辦公桌後的劉高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條件反射下,就把手頭的東西往報紙下塞,待看清來人,罵道:“張錦松,你怎麽回事兒,怎麽回回都不敲門,你當我這兒是你的宣傳部,門都讓你撞壞幾次了。”

張錦松吃了排頭,心中卻是嘀咕:宣傳部早變了天,我可不敢在宣傳部撞門。

這念頭只是一閃,張錦松又起了好奇:怎麽劉高今天如此火大,前幾次撞門也沒這樣啊,莫不是怪我叔丈人汪書記沒給他準信兒?

一念至此,張錦松冷靜了不少:“劉書記,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不是,下次我會注意的,另外,您讓我打聽的事兒,我……咦!”

話說到一半兒,張錦松忽然“咦”出聲來,原來劉高手中正拿著一本雜志,雜志的藍殼正中央印著三個紅色楷體大字《三葉草》,正是宣傳部的出版物,而這《三葉草》一小半壓在報紙裏,顯是劉高沒來得及藏全。

“劉書記,您也看這個,不是吧,要我說這滿篇的酸詩亂詞,真正是充斥著萎靡、腐朽、墮落,他薛向這樣搞,是在調轉團委的宣傳方向,是在和咱們的紅專正宣傳原則唱反調,是……”張錦松逮著機會,一連串的排比句排山倒海般地砸了出去,氣勢十足。

哪知道這山呼海嘯迎上了劉高這張冷臉,霎時就退散了個幹凈,因為劉高壓根兒就沒讓張錦松把話說完,就拍了桌子。

啪的一聲巨響,劉高霍然站起,指著張錦松罵道:“你懂個屁!”

四個字雖簡短卻有力,真實地再現了劉高此時的心情。

話說當年劉高也是正兒八經地文藝青年,尤其癡迷新月派詩歌,奈何時世不爽,容不下那些風花雪夜,再加上,他一腳踏進了仕途,自此算是和那些傷春悲秋的詩人情懷說了再見。再後來,“幾反幾破”的折騰,他怕波及自己,更是將自己多年收藏的各種文集、乃至做文青時,和筆友通的信件,一股腦兒地全付諸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