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賭戲

老爺子不愧是智慧深遠,一下子便點在了關鍵上,吳公子自也不笨,當然知道單憑眼下的行市,一個平民,一個已經是副處級幹部,數十年後,爺爺不再,自己依舊是平民,而人家恐怕已經位居廟堂,其間差距更不是道裏可計。

吳老見吳公子沉吟不語,以為一席話說得這個長孫幡然醒悟,心下快慰,便起身,拄著拐棍朝自家書房行去。老爺子這一去,會議自然不散而散,吳鐵戈、吳歌洋、陳在道三人年歲相當,官位相近,自有一番言語,便也相約而去,尋地兒喝茶去也,獨獨留下紫寒將軍和吳公子這一老一少相顧無言、各自閑坐。

沉默良久,吳公子忽道:“二爺爺,您放心,這回我定然順了您的心意!”

紫寒將軍白眉一抖,道:“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兒呢,什麽叫順我心意,我有什麽心意?”

吳公子道:“二爺爺您從來和我都是沒話,今兒個能跟我單獨待這許久時間,若不是心中憋著話,那真是怪了。”

紫寒將軍凝視吳公子許久,忽然笑了,道:“你這個娃娃,從來就伶俐過人,那你說說我心裏藏著什麽事兒。”

吳公子道:“二爺爺您可真逗,方才爺爺在時,您不是說了麽,有人墮了我吳家人的威風,這墮了咱吳家人的威風,咱們吳家人焉能當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

紫寒將軍沉聲道:“你把你爺爺的話當耳旁風了?”

吳公子呵呵一笑:“二爺爺真會說笑,我怎敢把爺爺的話不當一回事兒,爺爺的話我可是記得真真的,爺爺說,現如今我和姓薛的還能隱隱齊平,數十年後,便是一在廟堂,一在草野,便是天與地的差別,既然未來我和姓薛的未來有這麽大差距,我幹嘛要讓他繼續在官場呆著,省得以後我瞅著鬧心。”

紫寒將軍眼睛陡然一亮,“好小子,你放手去幹吧,二爺爺保準在背後戳著,你小子的手段,我向來是信得過的!”

“二爺爺您就擎好吧,這姓薛的在四九城,我還真拿他沒法子,可他下到地方,便是蛟龍入淺灘,隨便使喚條泥鰍就能折騰死他,還省得你我臟了手腳!”

“哈哈哈……”

……

這天已是正月初三,薛平遠一家已在昨天去了明珠市,也就是薛原、薛陽的外公家。而明天,薛向便要奔赴蕭山縣。畢竟他現在身在宦海,再不是自由身,而縣府原本事兒多,況且薛老三身負全縣財政之要,真個是千斤重擔壓在肩頭,自然倍加緊張。

吃罷晚飯,薛安遠參加軍委會議未歸,家中便只剩了薛家四兄妹。

屋內炭火彤彤,四方沙發中間的空當被各式禮盒,禮袋擠得水泄不通,小家夥在沙發上跳著腳地奔來逐去,嘴巴裏念念有詞,似在求佛祖,又似再拜觀音。你道怎的?原來小家夥和小意閑極無聊,對這堆薛家收的新年禮物,發生了興趣,兩人便決定以這堆東西為賭局,塞上一局,每人挑上五件,看誰挑得玩意兒的總價高。

薛向和小晚被強行拖在了一邊,作了裁判,這會兒,小家夥和小意已經各自撿了四件,兩人出手皆是不準,竟是一件好玩意兒也沒選上,皆是撿了一堆煙酒、零食,價值幾何雖難料定,但看種類相近,便算作平手,眼下已是最後一挑,是以小家夥格外緊張,畢竟這賭局的勝敗可非是無關痛癢,而是賭下了小人兒一年的壓歲錢,足足上百元。對這小人兒來言,無異於傾世豪賭,焉能不慎之又慎?

小家夥跳著腳,在四側的沙發上徘徊了一圈,最後黑漆漆的眼珠子卻是依舊沒個定星,忽地,小意挑中一個巴掌大的藍色小盒,打開一看,竟是一塊拇指大小、純金打造的金龍,這金龍肆意飛張,腳踩祥雲,飛騰之勢明顯,寓意極好,薛向對往來送禮之人,並非全記心頭,可這塊金龍出自何人之手卻是詳知。因為邱治國送這塊藍色小盒時,雖未道明盒中裝了什麽尊貴玩意兒,卻是不住在他耳邊絮叨小心存放,人多眼雜,別弄丟了。送禮之人,如此言語,無非是變相強調自己禮物不一般,好引起主家的注意。

卻說小意抽得這塊金龍,歡喜得哼起了小調兒,手上亦不消停,右手食指和拇指不斷撚動,比劃著點鈔票的模樣,氣得小家夥哇哇怪叫,小心思裏卻是無半分主意,輕淡如畫的小眉毛立時蹙成了一團,盯著如山似的各式包裝,急得快要爆炸了。又搜尋良久,小心思仍舊毫無定計,不過一雙眼珠子卻是有了定星,牢牢鎖死在薛向身上。看來小人兒還是牢牢記住了“有困難找大家夥”,這條顛不破的真理。

薛向瞧見小家夥眼神兒掃來,心中好笑,卻是不知如何相助。不過,薛向決計不會不知道哪個盒子裝的禮物貴重,當然,說薛向知曉,非是說他準確記下了誰送的什麽禮,或者檢驗過禮單。而是薛老三深知送禮之人的習性,尤其是這種猜禮貴重的小把戲,只需牢記一條:盒越小,禮必越重,保證有勝無敗。畢竟薛家不比一般人家,有資格提禮物上門的,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物,他們送禮,決計不會是簡簡單單就打發了,尤其是再送小盒子時,此種盒內必然非以數量取貴的玩意兒,決計是珍稀之物,比如小意手中的這條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