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又出事兒了

鄭沖微愕,答道:“知道,執政黨蕭山縣委副書記,父親,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和他……”

鄭沖話至一半,卻被鄭功成揮手打斷:“你不明白,你如果真的明白我的意思,決不會如此模樣,沖兒,你要明白政治鬥爭,歸根結底是權力鬥爭,你和薛向,不是普通的年輕人,都是政治人物,你們之間若有爭鬥,必然上升到政治,最後落實到權力。”

可權力鬥爭又分三層,最上者,理念之爭,其次者,利益之爭,最下者,私人恩怨。眼下,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看不上他,但從你對他的執偏之論,便知你們之間必有齟齬,而這齟齬,怕是無關利益,更談不上執政理念,想必是私人恩怨。沖兒,為政之人,最忌諱的便是這為私人恩怨而爭鬥,因為存心已偏,心緒必亂,心亂者,勝算幾何,不問可知呀!

鄭沖這番話可謂是生平出仕為官的經驗總結,份量極重,鄭沖聞言,良久不語,腦子裏卻是亂作一團,宛若生出兩個小人兒,在不斷交戰,一個吆喝著“我不是為了私怨,就是看不上他的下作手段”,一個呼喊著“鄭沖啊鄭沖,是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鄭沖心緒無寧,天人交戰,鄭功成看在眼裏,長嘆一聲,拾起桌上的收音機,竟站起身來,轉回房去。

……

“薛縣長,財會中心的賬上就剩十萬不到了,現下離春小麥成熟,還有一個半月,恐怕是撐不到那時候,除非又像去年那樣拖欠教育和衛生這兩大系統的工資……”

一大早,薛向剛踏進財會中心的辦公室,毛有財便趕來匯報了這麽個叫人喪氣的消息。

其實,不用毛有財匯報,薛向也知道現下的形勢有多麽緊張,因為前天的縣府召開的全年工作計劃會議和昨天縣委召開的常委會上,他薛某人便成了眾人矛頭所向的焦點,這蕭山縣如今的財政形勢毫無疑問,成了最強火力點,他薛某人差點兒沒個炸暈了,虧得他嘴皮子利索,再三擔保,才得勉強過關。

“行了,拖欠工資的事兒就甭提了,咱們總不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前面拿拖工資的事兒批評了人家,轉身咱們自個兒又去做,這無論如何不合適。

毛副主任,你先把財會中心的賬單攏攏,再把下月必須的財政開支,列個報表交給我,至於錢的事兒,我會想辦法。”

說實話,相處有日,薛向對毛有財的看法逐漸有所改觀。以前,毛有財給他的印象,純是蠻橫陰狠,貪財霸道,可現下,真和此人共事,尤其是讓其掌財,薛向才看到此人雷厲風行,辦事果斷的一面。尤其是在節流守財這一項上,毛有財一人就不知攔下了多少要小錢的,為財會中心以及他薛某人減輕了多少壓力。

見薛向如是說,毛有財再不廢話,沉聲應了一聲,便出門去也。細說來,不只薛向對毛有財有了改觀,其實,毛某人現下對薛某人也陡生好感。當然,歸根結底,還是年前那場頭頭腦腦聯席會議,薛向施展手段,搜刮浮財,讓毛有財驚若鬼神,最為重要的是,毛有財身臨其境,切切實實體會了一把從沒體會過的尋寶快感。

卻說待毛有財關上門後,薛向便癱在了靠椅上,仰頭望著雪白的天花板,怔怔出神。這幾天,可著實累著他了,不只是身累,心更累!更糟糕的是,他薛某人紅口白牙,信誓旦旦,拿人格作保,勉強在前天和昨天的會議上過關,可實際上,他心底哪有半分主意,應對眼前的危機。

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蕭山縣眼下的情況還真是如此,要啥啥沒有,幹啥沒條件,薛向真是搜腸刮肚,也沒想出什麽法子,至於在前兩天的會上,拿人格做壓,純粹是逼到絕路上的無奈之舉。

這會兒,他仰頭望天,頭一次生出身心俱疲之感,想著想著,腦子忽然混濁,竟漸漸沉了下去。

叮鈴鈴,叮鈴鈴……

惹耳的鈴聲將薛向喚醒過來,擡表一看,已近中午,拾取電話,剛喂了一聲,那邊竟傳來久違又熟悉的喊聲:“大隊長,我是李擁軍啊,哈哈,我和鐘原來給家裏送山貨來啦,這會兒,就在你家呢,哈哈……”

這說話之人正是薛向在靠山屯的副手李擁軍,他從靠山屯卸任之際,雖然是團委書記韓東臨接了班,李擁軍原地踏步,可靠山屯火了之後,組建了管委會,級別升至副處,現如今李擁軍亦是管委會班子成員,堂堂正科級幹部,可謂是飛鳥化鳳,聲勢大漲;至於這鐘原,便是靠山屯大隊第四小隊的小隊長,是幾個小隊長中,薛向最為熟悉的一個,現下也是管委會幹部。

而薛向離開靠山屯後,靠山屯眾人吃水不忘挖井人,對薛某人恭敬依舊,每年春冬兩季,皆會由屯子遣人往薛家運送山貨野味,或者瓜果菜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