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蘇秦、張儀附體的毛有財

想到這兒,毛有財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替薛向鳴不平了,用句文縐縐的話,大概就是物傷其類吧。因為自己不也是老黃牛似地給縣裏理財麽,雖然拿點、占點,可真算得上是勤勤懇懇了。

“老毛,你別當不說話就能躲過去的,今兒個是躲不過去的!”

毛有財被一聲呼喊,打破了沉思,擡眼一看,說話的正是自己曾經的牌友水利局局長方大同,他立時就惱了,這王八蛋曾經在自己面前什麽時候站直過身子,這會兒,真把自己當了爛泥塘,也蹭上來踩幾腳,當即罵道:“老方,叫你狗日的跳,薛縣長的手段,你小子又不是沒領教過,待會兒他回來,老子如實匯報,保管有你小子受的。”

聞聽毛有財此言,再思念及薛縣長過往種種,方大同伸長的脖子陡然一縮,極類神龜。一邊的林業局局長範春雷看在眼裏,笑道:“老方啊老方,沒想到你就這點兒膽量,老毛說啥你就信啥,薛縣長再有手段,也不能平空變出錢來,說句不恭敬的話,這關薛縣長過不去,恐怕就沒他薛縣長耍手段的機會了。”

範春雷說得高深莫測,周遭的喧鬧立止,眾人齊齊望著他,看他要吐出什麽秘辛,熟料範春雷和一般愛嚼舌頭的家夥一個德性,非要數賣關子,自擡身價後,才肯講出。

招待所所長康定最是清楚他這脾性,笑道:“散了,散了,別聽老範瞎吹,他什麽毛病大夥兒誰不清楚啊,慣好嘩眾取寵,大夥兒都沒聽到風聲,就他能聽到?鬼信!”

範春雷知道康定是在激自己,可他這人是最受不得激,明知康定挖了坑兒,卻也不得不跳下去:“姓康的,少放屁,自己沒腦子,不會分析,還不許別人洞察時事?當然,在你簡單的大腦裏,自然會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得靠聽小道消息。”

諷刺完康定,範春雷卻也沒接著繞下去,接道:“這本來就是很簡單的道理,大家想想還有半拉月,就到人代會了,他薛縣長的副縣長前面還掛著‘代’字了。若是今次他薛縣長空手而歸,大家可以想想人代會上會是個什麽樣景象,薛縣長還能順利當選麽?當然,我並不是說我老範要投反對票,畢竟薛縣長來咱蕭山的時間雖然不長,卻也辦了不少實事,不過,細細一想,薛縣長得罪的有選票的人可是不少,比如上回解決教師工資的問題,可沒少得罪人吧,今次,他又把咱們搜了個精光,下面的人都憋著氣呢,他弄回錢來,還則罷了,弄不回來,即使不用誰搞小動作,只怕他在人代會上也別想通過。”

範春雷說完,滿場鴉雀無聲,畢竟老範雖然盡可能地用委婉的語氣進行陳述,可他陳述的事實,確實是犯了忌諱。不過這時,倒也沒誰想著到上頭告範春雷一狀,因為此刻,誰都在想著薛向在人代會上通不過,該是個怎樣美妙的事情,想必永遠自信滿滿的薛縣長,會在會上痛哭失聲吧。

想著,想著,現場竟有一大半人臉上露出笑來,其實無怪這幫人心思狹隘,怪只怪薛向動了他們數代積攢而得的小金庫,那比挖他們祖墳好不了多少。

“老範,這話是你該說得麽,信不信傳到衛書記耳裏,你這個局長算是當到頭兒了。”

毛有財也不知怎的,竟迫不及待地替薛向擔心起來。

範春雷嘿嘿一笑,道:“老毛,你現在真跟變了個人一樣,想當初你和薛縣長可是沒少親熱,怎麽著,現在被人收服,轉換門庭了?”

看看周邊如此多的笑臉,範春雷覺得自己從未像此刻這般強大。

毛有財臉頰驟硬,怒道:“放你娘的屁!你們也不想想,如果薛縣長在會上通不過,衛書記會放得過你們?”

毛有財這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眾人臉上齊齊一暗。因為薛向副縣長的任命嚴格來說,不是來自地區,亦不是來自省裏,而是來自中央,用官方的話來說,任命薛向為蕭山縣常委副縣長,就是最高組織的意圖。若是薛向落選,那就是組織的意圖貫徹失敗,一個無法貫徹上級組織意圖的一級組織班長,還能繼續在位子上待下去麽。

是以,人代會上薛向落選,受傷害最大的是薛向,他的政治履歷上蒙上如此嚴重的汙點,從某個方面差不多等於政治生命的終結。其次,受害最大的是衛齊名,落選事件必然是強大的政治風波,將他也拖進渦流的深淵,直至覆滅。

而如果衛齊名知道是誰害得自己,他會不在任上的最後時刻,進行瘋狂的報復麽?是以,毛有財一席話說得眾人臉上齊齊一暗,圍在範春雷身側的人不自覺地退開幾步,試圖和他保持距離。

又有人在心中暗罵範春雷傻帽,這種話也是能當眾宣諸出口的麽?即便大夥兒這會兒沒想到人代會,即便就憑姓薛的現在的表現,待到會上,大夥兒會不約而同地投上反對票,那也是水到渠成般自然,任誰也挑不出理的行動。這下倒好,你姓範的為顯擺,為顯得自個兒技高一籌,智深如海,先把這事兒點破了,到時候,姓薛的落選,今日之事,便成了最好的罪證,連累大夥兒被衛書記記恨不說,你姓範的首先就逃不掉,這下,真個是黃泥巴掉進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姓範的,你還是自求薛縣長能順利過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