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快就一個字

薛向冷道:“我們騙人?我看倒是你這家夥垂死掙紮,妄圖免死,才編了故事,想騙我們減罪吧?”

鬥心眼,十個孔上海也不是薛向的對手,這一激之下,他立時就入彀了:“我騙人?有害自己親老子,來騙人玩兒的麽?”

“親老子”一出,所指何人不言自明,真是五金廠廠長孔亮,這孔上海為了保命,竟是要檢舉自己的生身父親啊!

話至此處,薛向哪裏還會懷疑孔上海作假,當即便道:“既然你孔大少痛快,我也跟你實話實說了吧,你檢舉誰,檢舉出的案子有多大,我們不是法官,決定不了你立的功勞有多大,能否折功免死。但是,我要勸告你一句,你檢舉或許有生路,不檢舉則必死無疑,你自己考量吧。”

通過這會兒的爭鋒,薛向已看出孔上海雖然紈絝,卻是聰明,知道若說假話,極易被戳穿,反倒不美。

果然,薛向一語既出,孔上海心頭便生出了波浪,若說薛向當即拍板,能免他死罪,孔上海是一萬個不信,惡客薛向說了實話,他反倒猶豫了。他知道自己今次做下的案子,是十死無生,即便檢舉了自己父親等人,也未必能活。可問題恰恰就出在了這“未必”上,人逢絕境,但有一絲希望,往往便願付諸所有的代價。

眼下,孔上海便是如此!他何嘗沒想過自己這一檢舉,自己的父親恐怕就完了,若是等閑抉擇,也就罷了,咬咬牙,自己抗了!可事關存活,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慷慨赴死!

“罷了,對不起了老爸,怎麽說,你也是出於公心,還有姨父保駕,他們未必能要了你命去,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個兒去死啊!”孔上海咬牙再三,終於下定了決心,當即竹筒倒豆子,將因果緣由,說了個透!

原來,孔上海不僅檢舉了他父親孔亮,以及其他四位廠黨委班子成員貪汙腐敗的事實,而且還檢舉出了為什麽會有鍋爐爆炸案發生的根由。

原來,竟是孔有亮等五位班子成員私下裏議定好了的,要用鍋爐爆炸案,來騙取縣裏的補貼,維持廠子的生計,可這幾人商議時,恰好被躲在屋內的孔上海聽了個正著。孔有亮幾人正商量著如何用計之余,孔有亮竟鉆出門來,主動把活兒攬下了。

卻說孔有亮腦子也是極靈,不但立時想到了如何操作,便是連人選也選好了,除了和孔有亮商議的那四位的公子,他還拉上了有個作公安局長父親的尤俊。尤俊本就是整天閑得恨不得搬了石頭砸天的,孔有亮一攛掇說炸鍋爐,看大煙花,尤俊這無法無天只求快活的家夥立時就應承了,還主動攬下了松動閥門的重任。

於是,便有了後來五金廠鍋爐爆炸的一幕。

孔有亮說完,就癱了,空洞無神的眼睛,卻仍就死死地盯著薛向。

而薛向等人聽完這個消息,更是驚呆了,尤其是廖國友和薛向,對視一眼,竟生出莫名其妙的感覺。

因為這孔有亮等人商議炸鍋爐,騙補貼的一幕,和蕭山縣委炸大堤,騙補貼,是何等的相似啊,簡直如出一轍!

末了,薛向竟生出啼笑皆非的感覺:“這蕭山縣難不成從上到下,都無師自通地會幹這事兒?要是什麽事兒都靠騙能解決,蕭山縣哪裏還用為發展擔憂,從上到下一通亂炸便罷!”

……

月隱星稀,老刑辦公室內,燈火通明,寬大著方桌上,散落著些許饅頭屑和菜湯,正是薛向等人夜宵後的殘留。

這會兒,天已然將明,廖國友、薛向、洪劍波、老刑,四人圍坐了半夜,卻依舊毫無睡意。因為此次所獲,顯然超出了期望,而身後所擔的幹系,也猶如血海,一個不慎,便是滿盤皆輸,身死家亡的結局,誰也不敢不謹慎,不敢不掛心。畢竟這次的事件,涉及到的不只有縣內要員,更有地區大佬,其中壓力,想想都令人膽寒。

再加上,官場爭鬥,向來是無所不用其極,這四位也不會想僅憑著這五份鐵打的口供,就能完全定住局面。既然定不住局面,那緊隨而來的必然是鋪天蓋地的反擊,是以,四人籌謀了半夜,也未定下個穩妥的後續應對計劃!

“我看還是按照前些日子定好的計劃,揪住了這幾個小毛崽子,下一個就是尤俊,有了這些口供,即便是上尤勇家搜查,他也得老老實實配合!”

洪劍波眼珠子通紅,不知道是熬的,還是眼瞧著尤勇倒台,自己官進一級,補上巨大的權力空缺,而興奮成的。這一宿他神情都是亢奮的,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飄。

廖國友同樣是精神抖擻,毫無困倦,但見他大手一揮,便否決了洪劍波的主意:“老洪,時移事易,什麽時候都要變通,早先咱們盯的不過是五金廠那一件案子,即便是當初曾想過會有巨大的壓力,可也不過是料定在拿下尤俊之後,那壓力才會到來。可現在,這件案子又無端牽著進這許多人,即使不說有著在地區做副專員連襟的孔亮,便是那個涉案副廠長宋春,他的表哥便是咱們縣紀委書記齊楚。若是此時,動尤俊,拿著人了還好說,拿不著人,一個打草驚蛇,驚動了齊楚,他便能利用手中的權力,順理成章地把宋春等人保護起來,你別忘了,孔亮、宋春等人,正是黨內幹部,該著他齊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