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俞伯牙

這三十多號女娃衣著倒是鮮亮,可人人面容悲戚,雙眼呆滯,這會兒,見得薛向破門而入,一堆人更是在地上擠成一團,互借慰藉。

除了這三十多女孩外,地上還躺著兩個空空蕩蕩的銹跡斑斑的搪瓷臉盆,一個臉盆壁上稀稀拉拉地貼著三五片泛黃的菜葉,另一個臉盆裏幹凈得只余下水漬,但從臉盤邊緣合著泥土的粗脹米粒,可以判斷,這個臉盤裏原來盛著的是一盆稀粥。

天氣炎熱,房屋矮小,勝似蒸籠,兩個豬食盆,三十多個癡癡楞楞的姑娘,薛向心裏卻一片冰涼。

……

足足花了近倆鐘頭,薛向才弄清了全部的因果來由。可弄清這因果來由後,薛向又被氣得腦子直嗡嗡。

原來他今兒個遇到竟是一幫專門鉆山溝子,以帶去東南沿海打工為由,騙了大姑娘,再賣去別的山溝子的人販子團夥兒,更讓他氣炸肺的是,這幫王八蛋背後竟然隱隱還有當地惡官的影子。

想來也是,若是沒有地方官吏的出面,便是在窮苦的人家也不可能在什麽“先預付三個月工資”的幌子下,拿了三四十塊錢,就能讓自家女兒跟陌生人走了。

弄清根由後,薛向氣得親自上去一人賞了一個大耳刮子,抽得牙碎唇破,鮮血之流。

勉強出了口氣,薛向又招來莘莊村長組織安排人員給這三十多姑娘,檢查身體,安排洗漱,吃食。

說起來,那幫人販子也是老道,這些姑娘竟沒一個是石牌鄉的,而全是從蕭山縣其他鄉鎮騙來的,只把莘莊這座最靠近錦山縣主幹道的村子,作了中轉站,再加上有黃副所長等地頭蛇遮掩,一番組織、運作倒也極是嚴密。

而最可恨的是這幫家夥,竟然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前面已然販運過兩批。而這幫家夥之所以敢去而復返,除了有人庇護以外,想出的托詞也極是精明,每次來蕭山的幾個窮溝溝裏,這幫人竟還給曾經讓出過女兒的家屬,送去幾十元錢,說是人家女兒讓帶回來的,又解釋之所以這般少,無非是信不過他們,等家長去信確認收到了,她們再讓帶回大頭,有大幾百了呢。

如此一來,那些年余未等著自家女兒半點音訊的家屬,也徹底放下心來,樂滋滋地開始寫信。而原先不放心自家閨女外出的,因為有了這麽個示範,警惕性也放下來了,便輕易讓這幫人在預付了所謂一月工資幾十元後,把自家閨女領走。

但是,窮人家再窮,也舍不得自家女兒淒淒慘慘地遠赴他鄉,緊著時間就是借,也得給湊一身體面衣裳,更不提,那些人販子給的幾十元錢,除了個別家裏實在過不下去的留下部分外,幾乎都讓父母塞進了這些要遠行他鄉的閨女們兜裏。

結果,這些錢滴溜溜轉了一圈,又回到了這些人販子手裏,當真是高明的騙術!

待三十多位女孩吃飽,洗凈後,薛向便叫過村長準備的五輛馬車,開始把人往縣城運,包括那一堆被捆成粽子的人販子。

這會兒,這幫家夥已經被修理得不成人樣兒了,莘莊村的村民們聽說這群家夥居然把自己村兒當了藏人的窩點,氣得差點沒炸鍋,若不是薛向留著這群家夥有用,非讓那群暴走的村民給活撕了不可。更有那戶租了院子給這般用的農婦,知曉前因後果後,竟在家結了根繩子上吊,虧得被人及時發現,才給救了過來。

醒過來的農婦,也發了狂,尋了那胖大漢子就撲上去,生生在他臉上撕下塊肉來。

五輛馬車,坐的加走的,組成了個頗為龐大的車隊,車隊一大,行程自然就極慢,薛向心裏發急,照這個速度趕到縣城,豈不就四五點,那時再通知各鄉鎮讓家屬來接孩子,只怕是來不及。

一念至此,薛向便安排趙兵先去縣裏報信,通知廖國友先把家屬接過來,到時候,在縣裏一交接,豈不省事兒。

趙兵得令,一道煙便奔了出去。誰成想趙兵剛走,車隊後邊便傳來了大動靜兒,呼啦啦,轟隆隆,聲音雜亂,竟偶爾還夾雜著馬蹄聲。

薛向循聲望去,但見後方煙塵滾滾,數十條漢子持棒拿棍,拖出老長一條隊伍,朝這邊奔來,最離譜的是,隊伍的最前方,竟是三匹紅馬,馬蹄蹬蹬,來速甚急,最前面那匹馬上坐著個矮胖子,馬術甚是精湛,也不用手控韁繩,只雙腿夾了馬腹,一手揚鞭,不住打馬,一手前指,嘴巴開合,似乎正在喝罵威脅。

薛向揮手,停住了隊伍,車上的女孩們畏縮成一團,而那一堆被捆成粽子的人販子們,卻陡然來了精神,雙眼放光,塞著麻木的嘴巴,也嗚嗚呀呀地發著聲兒,似在呼救。

見了人販子們此等模樣,薛向不怒反喜,很明顯後邊的追兵中,有這群家夥識得的,這會兒人家自投羅網,倒省了他薛某人一番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