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薛衙內使力

老子的這句名言,可算是道盡了薛向此時的心情。

當利益蒙蔽內心的時候,饒是他薛老三聰明絕頂,也會看不清前路。畢竟人之所以為人,乃是有感情,不是一架機器,只要精密計算、組裝,就能算準所有,進而完美運行的。

眼下這事兒,正是如此,薛安遠一番叱責,雖未說出道理,薛向卻如醍醐灌頂,想透了關鍵。

試想想,薛安遠若真按照他薛老三的謀劃,上竄下跳,拉關系,跑門路,攀故交,看似是在按照正常的官場程序運作,實在是絕對的昏招敗筆,因為眼下的局勢,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官場。

想想吧,軍神何人也?萬人敬仰的元戎。即使政見有不合者,對這位老人,也多是心存尊重。

薛安遠何人也?一直以守誠君子示人,且是軍神的老部下。

現如今,軍神剛臥病床榻,他薛安遠就開始上竄下跳,急著謀上進,求位子,此種醜態,若真印進了眾位大佬的心裏,薛安遠該又是何等面目?

更嚴重的是,這種印象若是留在了老首長心裏,薛向想想,就狠狠給了自己倆耳光。

“感情這玩意兒,真不是人能算計的!”

這是薛向經此搓摩,平生的感悟。

而知道自己錯在何處了,他自然想起了薛安遠眼下之舉,是何等英明,老爺子匆匆歸來,陪陪客人,又風雪夜奔,往醫院看護軍神,這種印象,落在眾人眼裏,那就是完美形象。

當然。薛安遠決計不會考量這許多,他原本就是重情至誠之人,存世的老領導也就這寥寥兩三位了。半生百戰,血染同袍,這種感情和堅守,不是薛向能明白的。

如此。正印了那句老話,無心乃是天成,有意必成困相。

聽薛向道出這麽番話來。許子幹笑了,他真得很滿意自己這個外甥,聰明得讓人驚嘆。

原來,許子幹匆匆而來,除了通報薛向軍神的眼疾外,正是防著薛向走邪路。

因為許子幹也是血火中沖出來的戰士,雖然走上了仕途。卻依舊明白老軍人的那份感情,不似薛向渾沒體悟。

他如此匆匆而來,就是怕這聰明絕頂的薛向,聰明反被聰明誤,只看見了機遇。而忽視了危險,若是那樣,絕對會惹出滔天大禍。

好在薛安遠真是赤誠之人,渾身沒半點邪念,竟松松將這看不見的殺機,一趟而過。

許子幹欣慰之余,又幫著接待了馮京等人後,還不歸家,正是在等薛向,等著看自己這個外甥能不能轉過彎兒來。

誰成想,這家夥果真聰明得過份,一句“上善若水”,將漫天烏雲,皆吹得一幹而盡。

高達七米的屋頂,華麗鍍金的大吊燈,四個青銅大柱子如主心骨一樣立於中央,身穿黑色“布拉吉”連衣裙、外罩純白小圍裙的服務員站在桌邊,桌上鋪著淺黃色的桌布,擺放著高腳玻璃杯、暗紅色的方形餐巾。整個餐廳,既華麗貴氣,又古樸莊重。

滿屋子的異域風情,昭示了此處不是一家中餐館,不錯,此間正是老莫。

五年過去了,老莫還是一點沒變,當然,說它沒變,是指室內的裝飾,乃至服務員身上的布拉吉等硬件設施。

而五年時間,足夠把一個繈褓嬰孩,變作背書包的淘氣鬼,老莫又怎會定格在歲月的長河呢?如今的老莫,和以前相比,最大的改變還是食客。

想當初,能進,且進得起老莫的,除了薛老三這些還打腫臉充胖子的大院子弟,最多的自然是中高級官員。

可現如今,改革開放已經四五年了,京城這從來最易集聚舉國精英之地,自然少不得那些驟然暴富的暴發戶們。

當然,眼下的暴富,無非是鉆雙軌制的空子,掏些小魚小蝦,和後世商人們的豪富程度,如晉西煤老板們的豪闊,自然遠遠不可相較。

但,即便是這樣,這幫陡然有了銀子的大老板們,進得京來,少不得吃喝玩樂,瀟灑一番。

遊玩賞景,有長城,故宮,天安門,可填飽肚子,報答舌頭,則必來油小肚,全聚德,京城飯店,以及老莫。

都說,五代成世家,三代出貴族,這會兒,大家族尚且沒傳下兩代,這些進京的豪紳們個個自然土腥氣十足。

往往,這人越是缺啥,就越得補啥,缺貴氣的,自然得補貴氣,可貴氣看不見,摸不著,如何補?自然就想到了洋人,洋玩意兒!

要說也實在不能怪人家都崇洋媚外,這年月,洋鬼子卻是走在了咱們的前面。

豪紳們惦記著洋玩意兒,老莫這座四九城最出名的洋餐廳,自然就成了他們的主要目標。

如此一來,老莫的人頭就險得擁擠了些,可若僅如此,薛向還不會罵娘,誰叫他翻開菜單一看,原來三五元的菜,統統都坐上了火箭,沖破了十元大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