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清濁合流

“先前鐵進同志不是說了麽,咱來這兒,除了吃飯喝酒,進醫院,別的事兒都沒幹,那我要請問j大聚集的學子們哪兒去了呢?既然啥都沒幹,這學子們哪兒去了呢,總不會是餓了,渴了,困了,才自行退散得吧?”

尤主任倒也非昏聵到家之輩,很敏銳地抓住了問題的核心,不錯,專案組最大的政治任務,不是破案,而是驅散聚集的學生,不管什麽原因,也不管經歷了何種過程,這會兒,確實沒有學生聚集了,最大的政治任務算是暫時完成了,這便是尤主任最大的底氣,也正是有這麽層原由,尤主任才敢給包秘書長去電話。

不過,尤主任這話若是當著別人面兒說,人家或許不知如何回嘴,可在座諸位誰不知道內情啊,現在聽尤主任竟將此做了他自己的功績,大言不慚,心下皆腹誹不已。

誰成想,更令人瞠目結舌的事兒還在後面,緊接著,眾人便又聽尤主任慨然道:“錯!這幫搗蛋份子之所以退散,全是因為將計就計,巧施苦肉計,才勉強將眾人逼退,不過,我認為這幫人的退散只是暫時的,只是被暫時唬住,若是知曉我並無大礙,只怕又會散而復聚,因此,當務之急,我們就要抓緊這個空當,將尾巴掃清,再不給他們聚集的由頭!”

嘩!

若是此刻,尤主任不在場中,滿場眾人真能嘔出來,便是憋了一腔怒火、正準備跟尤主任幹仗的鐵局長,也好似陡然喝了一口山風,捂著小腹,面露痛苦之色,這會兒,他才明白眼前站著的這個胖子,真不是自己可以力敵的,人家這話都敢說,已然成獨孤求敗之勢,他還戰啥呀!

眾人的反應,尤主任瞧在眼裏,恍若未覺,“行了,下面咱們就說正題,鐵局長,讓你帶隊傳喚幾名當事人的事兒,可辦好了,這可是重點呐,我看這個案子不難,只要雙方當事人聚齊,這事兒就一蕩而平了!”

說話兒,尤主任眼中閃過一絲冷芒,細細算來,他尤某人帶隊到j大已經整整兩天了,其中遭遇了這許多變故,尤主任就是嗅覺再遲鈍,恐怕也得知道案子不簡單了。

昨天下午剛從醫院包紮完畢,尤主任便返回j大,著重調查了整件案子的始末,一弄清楚,尤主任就知道自己一腳踩在雷上了,他是明珠土生土長的幹部,對明珠的各大家族,自然再清楚不過,一聽到那位涉事的曹公子,他就知道事情比想象得還嚴重千百倍。

沒辦法,誰叫自己一腳淌進來了呢,都說,事到臨頭須放膽,關鍵時刻,尤主任也頗有幾分果決之氣,他想的不再是如何抽身,而是如何將事趟平。

因為,在尤主任看來,抽身而出的難度不亞於趟平案子,而若真的能讓這案件在自己手上終結,那隨之而來的報酬絕對稱得上豐厚,一來,市委領導滿意,想必自此會對他尤某人看重幾分;二來,曹家人滿意,沒準兒能搭上這根高枝;且這二者中,毫無疑問,尤主任更看重後者。

因為曹家人在明珠的實力,絕對根深蒂固,結識曹家,就是踏上了升遷的快車道。

既然存了這般心思,尤主任如何辦案,打算朝誰偏向,就不難看出了,這老家夥的屁股當時就坐歪了。

要說尤主任官僚氣嚴重,有時行事難免讓人捧腹,乃至覺其幼稚,可能做到廳官,尤主任除了好鉆營,會鉆營外,權謀之術,也是略通一二的,要不然也不能整倒薛向的前任不是。

當時,尤主任定下計策,卻並不馬上施行,他頗有計較,自然知道事權在手,即使要偏向,卻也得顧全面子,做出持中的樣子,要不然不單不能服眾,底下那幫壞學生只怕又得鼓噪了。

是以,今天一早,尤主任便招呼鐵局長去帶雙方當事人,而他自信曹公子,決計是姓鐵的帶不動的,如是,便有他騰挪閃躍的空間。

果然,這會兒,尤主任厲聲喝問鐵進,鐵進無言以對,因為受害人,也就是那一對談對象的情侶,皆在醫院,壓根兒不用帶,而以曹公子為首的幾位,他是一根毛也沒撈著,他也並非不知道曹家大院在何處,但借他倆膽兒,他也不敢上曹家門去鬧。

當然,鐵進性子剛直,自不會因為曹家勢大,就一籌不展,當時,摸清楚曹公子和他那幫狐朋狗友的聚集地後,鐵進確實也帶隊去過,奈何,和曹公子一夥兒的,就沒一個善茬兒,見著鐵進他們到來,竟跟過年一般,當時,雙方就亂戰了一通,結果,鐵進這邊因著束手束腳,挨了不少酒瓶,果盤,大敗虧輸而歸。

細細算來,八十年代頭兩年,年輕人的張狂程度,直能跟六十年代中後期比擬,這年月的年輕人,大多不關心事業,不操心學業,卻廣泛得懷有理想,而他們的理想卻多是稀奇古怪,別具一格,許是壓抑了數代的年輕人,終於在這一代有了追求,而這追求就是個性,他們盡一切可能搜集港台的音樂,努力地把自己打扮得和別人不同,哼哼幾句蹩腳的搖滾樂,愛念誰都聽不懂的朦朧派詩歌,幾乎是他們最鮮明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