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訛詐

薛向一行到達青浦縣的時候,已是中午十一點了,臨近飯口,自然不會再做別的事,肯定是先祭奠五臟廟,即便薛向並不著急吃飯,但人家王縣長已經準備好了接待宴,也容不得他推搪。

午宴並非在縣委食堂舉行,而是在縣城的一家民營餐館置辦了兩桌。

午餐很是豐盛,王縣長也極是熱情,祝酒詞是一套又一套,薛老三更是被迫幹了一杯又一杯,不過與他同來的三位督查室幹部,卻是在他的暗示下未有飲酒,一人要了瓶汽水。

原本他四人飲水,王縣長那邊的一幫幹部是決計不幹的,奈何薛老三竟來了句“他們的酒,由他這個領導代飲了”,薛老三如是說了,諸人自然無話,這天底下,從來都只有下屬給領導代酒的,今天竟是見稀奇了,領導要給下屬代酒。

要說薛老三之所以不讓劉科長三位沾酒,也非是要顯露他喝不醉的本領,玩兒什麽個人英雄主義,而是他深知此入青浦,猶如魔窟,得處處小心,時時在意,馬虎大意不得,譬如此時飲宴,青浦人眾,他督查室只區區四人,便是劉科長三位善飲,若真入酒桌,只怕也得被喝個眼花耳熱,若真如此,還談什麽謹慎小心。是以,還不若他薛某人一肩挑了,免得屆時不單要應付陰風暗箭,還得分心照顧三個醉鬼。

好在,諸人的目標原本就放在薛向身上,他要代酒,卻是再好不過,王縣長的祝酒詞一落,敬酒大軍便如蝗蟲一般湧了上來,薛老三稍稍推搪幾句,便是酒到杯幹,往後,竟是連推搪也沒了,只要誰端著酒到了他面前,二話不說,便一飲而盡了。

他這麽喝法,哪裏嚇得著青浦縣一幹人等,諸人只以為這位薛縣長是在玩兒策略,虛張聲勢,借勢壓人,頓時,敬酒大軍更瘋狂起來,熄了內戰,竟全沖薛老三來了,哪知道薛老三依舊原來模樣,酒到杯幹,毫無凝滯,如此又是一輪過去,眾人才真被鎮著了。

見過喝酒厲害的,沒見過喝酒如喝茶的,大夥兒都是明眼人,知道這位薛主任一會兒功夫,就幹下去三斤多,這等酒量已非駭人,而近乎傳說了。

雖然青浦縣這幫人自忖一擁而上,決計沒有輸給這位年輕主任的道理,可酒喝到這份兒上,人家薛主任的誠意已經到了,再拼命往上撲,以眾淩寡,縱然獲勝,也是丟人,再者,這赤裸裸的針對意味兒也太濃了,更何況,若真將這位薛主任喝進了醫院,那樂子可就大了,縱然這位薛主任會在市委留下個貪杯誤事的印象,對參與飲宴的大夥兒也不是什麽好事兒。

是以,兩輪酒敬罷,王縣長打了個圓場,拉著薛主任說起了小話兒,青浦縣諸人便也識趣地各歸各座。

熟料,兩桌人剛回歸原座坐穩,哐當一聲響,大門被踹開了。

未幾一條赤著膀子的大漢,便晃著肩膀闖進門來,隨後,又有五個短衫漢子跟了進來。

“門外的車是你們的吧,好哇,原來又是一幫壓榨民脂民膏的狗官在這兒推杯換盞!”那大漢濃眉大眼,倒是生得相貌不俗,就是額上一條橫貫東西的長長刀疤,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猙獰無比,“你們吃喝,老子不管,反正又不是糟踐老子的錢,可你們這幫狗官的車把老子的狗給壓死了,老子就不得不跟你們講這個理兒!”

說話兒,那大漢一拍手,緊挨著他身後的兩個漢子,講隨手拎著的麻袋,松口袋口兒,使勁一兜,一條大黃狗便飛上薛向相鄰的那桌席面上來。

啊啊啊啊!

霎時間,便起了如雷的驚叫,原來,飛上桌的這條黃狗的腦袋和身子已經分家,死狗躍上桌的時候,腔子裏的內臟也泄了出來,紅的血,白的腸子,稀稀拉拉的乳白腦漿,頓時流了一桌子,場面恐怖嚇人至極。

不知多少任同時捂著嘴巴,彎腰幹嘔了起來。

薛向卻是安坐在椅上,穩如泰山,一手持杯,一手吃筷,夾起一顆椒鹽花生米,投進嘴裏,喀喇一聲,嘎嘣脆。

這會兒,薛老三反而放下心來,很明顯,人家是沖自己來的,先前,他不知道那幫人會使什麽招兒,心中多多少少還吊著,可眼下見了這種場面,心中已然落定,用地方混混對地方官員,或許可行,單看這幫流氓的猖狂程度,也就知道當地的治安到底混亂到了什麽,再看此時身側的王副縣長的臉色,也就知道了地方官府對這麽流氓有多麽無力。

而他薛老三是簡單的地方官員麽,這點小把戲如何在他眼裏!

“黃軍同志,有話好好說,不就是一條狗嘛,多少錢,我們陪不就完了!”

終於,王縣長站起身來,試圖主持住局面。

那赤膊大漢冷笑一聲,“陪?行,還是老王爽快,五千塊錢,你拿來,我馬上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