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認錯

這個壁爐極大,幾乎開了半面墻,裏面的燒得也不是普通的木炭和柴火,而是徐龍象重金請人鍛造的沉香炭。

當然,名為沉香炭,自不可能全用沉香木粉煆燒,若真如此,便是皇帝老子只怕也燒不起。

不過,這沉香炭,顧名思義,自然得跟沉香木扯上關系,不錯,這種沉香炭,乃是香樟樹和沉香木,按照千比一的給配,煆燒而成。

饒是如此,代價也是驚人,為此,徐龍象專門出資建了個沉香炭煆燒場。

每年十數名燒炭工,耗費近十萬元,也不過得夠胡東海過一冬的沉香炭。

這種沉香炭,既然得來如此不易,自然不會只是普通貨色。

不錯,這種沉香炭燃燒起來,火色金黃,但不熾烈,無煙少灰,溫度極高,更為神妙的是,燃燒之際,能散發出淡淡的香味,寧神醒腦,最是宜人。

如今,已快進入寒冬,胡東海的身子,越發畏懼寒冷起來,這種天氣,他幾乎片刻離不得這間小竹軒,離不開這爐內的炭火。

這會兒,天色已經很晚了,他圍著爐火,靜靜地翻著一本書,一邊的立凳上茶香裊裊,若除去立凳另一側不住搓著大手的徐龍象,此刻,屋內的氣氛,真是寧靜、祥和到了極點。

在許多文人雅士心中,夏夜槐蔭下,冬夜爐火旁,能有一書可閱,一荼可飲,那便是這世上最大的享受。

此刻,胡東海看的這本書不是線裝書,而是一本厚厚藍殼筆記,殼上寫著五個蒼嚴遒勁的硬筆楷書大字《薛向諸事輯》。

不錯,正是胡東海自己編撰的那本論述薛向生平大事集。

按說,書是胡東海寫的,薛老三的樁樁件件,他已然熟知了,何須再度翻閱。

殊不知,胡東海這老式讀書人,可謂是真正領悟了“開卷有益”、“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的真諦。

如今,他反復溫習這本書,並非在覽閱薛向的諸多事跡,而是在從中提煉薛向的性格,處事方式,乃至對待不同事情時的不同情緒,真正將薛老三擺在手術台上,剝皮、拆骨、抽筋地拆解開來。

所以,有胡東海這麽個隱在暗處的陰謀家做敵人,是可怕的!

“胡老,這本書您可是看了有些時候呢!”

要說徐龍象到此處已經有半個鐘頭了,可胡東海始終一言不發,這會兒,徐龍象終於忍不住了,出言打破了沉默。

“人性百變,常看常新!”

胡東海淡淡道,眉頭都不曾擡一下。

徐龍象張嘴欲言,終究沒吐出聲來,房間復又歸於靜默。

好在這靜默並未持續多久,小竹軒的大門忽地被推開了,穿著一身漆黑如墨緊身衣的刀疤,快步行了過來,面色潮紅,腰間還纏了一盤繩索,繩索上還吊著七八個烏漆漆地鐵圈圈。

“成了?”

瞅見刀疤,徐龍象霍然起身,快步朝他迎了過去,臉上滿是希冀之情。

刀疤微微低頭,現出滿臉慚色,“對不起,主任,我辦事不力!”

“怎麽?”徐公子臉色攸然轉白,眼皮急跳,伸手緊緊攥住刀疤粗壯的胳膊,“難不成被發現了?”

徐龍象問出這話時,一邊的胡東海的胳膊也猛然抖了一下,手中的書險些沒拿住。

“沒有,多虧了胡先生籌算周全,否則,今次我恐怕是回不來了,您是不知道那個薛向有多恐怖,他簡直不是人,我攀在墻頭上,隔了三十多米,中間還隔了扇緊閉的窗子,我剛穩住身子,拿眼朝床笠窺去,霎時間,窗子便被推開了,虧得我動作快,窗子一動,我就溜下了墻頭,哪知道,短短三四秒的功夫,還在房間的薛向,就出現了我現前攀的那處墻檐上,要知道這中間可是隔了三十多米的距離,還得攀上一道四米多高的高墻啊,三四秒,就是猴子也不帶這樣快的……”

刀疤似乎現在想起當時的景象,還心有余悸,眼睛空洞無神,神情似在囈語。

要說刀疤今天真的是被嚇著了,他不是沒和薛向照過面,當初在機場護持徐龍象時,他還向薛向伸了手,哪知道被薛向收拾得夠戧,一只手差點兒給捏毀了。

不過,盡管如此,他也只當薛向技高一籌,即便是聽說前幾日青幫在明珠國際大酒店的悲慘遭遇,他也不覺薛向有多恐怖,畢竟有些東西,不能親見,就無法想象。

可今兒個,他真是嚇壞了,要不是他生性謹慎,換算任何一稍稍自負之輩,在薛向推開窗子之際,仍舊潛伏不動,那今晚指定回不來了。

聽完刀疤的一番話,徐公子一張臉冷得都快滴出水來了。

原來,這會兒他和胡東海不尷不尬,也和今晚刀疤的行動有關。

說起來,也是徐公子實在是憋得時間久了,按捺不住了,薛向就像個恐怖的鬼影,每夜出現在他徐某人的夢魘中,他的事業,他的人生,幾乎都被這個陰影籠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