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又起波瀾

眼見著眼前景致越加美妙,薛老三便叫停了車,步了下來。

劉洪似是知薛向心意,身為德江人,此間的瑰麗能讓皇城腳下的薛助理震撼,他也十分得意,便也步下車來,在前引路。

下得車來,視線陡然開闊,又行幾步,東西掃描之下,薛向大概已經窺出了這座園林式小區的全貌。

這是個占地約莫上千畝的小區,東寬西窄,呈狹長走勢,陡然看來,如此布局,似乎無跡可尋,且極不符合普通園林的方正格局。

可細細探查,便能發現,建構者的匠心獨運。

原來,整座園子,是以橫貫園子的那泓碧水為經緯,從劉洪處問得,原來這條喚作瘦溪的奔騰碧波,是從不遠處的玉女峰上淌下來的,乃是正宗的山泉,當初,正是蜀主孟昶,征伐民夫無數,入山開鑿,才有了這“碧泉原是天上來,奔流至此不復回”。

也正是有了這貫穿整座園林的瘦溪,整座園子才得以盤活,七分景致才有了十分顏色。

置假山以其間,則風吹浪鼓,擊水穿石,如洞簫嗚然,意趣自然,待到三五之夜,明月半掩,碧波生煙,煙水吃朦朧處,假山如嶽,瘦溪成海,山環水抱間,宛若蒼嶽懸於東海!

而種花柳於其邊,則垂柳生姿,如美人臨妝照,岸芷汀蘭,搖曳如活,綠荷碧蓮,自成玉人。

可以說就是因為有了這道活水,亭台樓閣,草樹幽園,才個個皆以成活,處處得以成景。

踩在青碧色的石子小路,聞著淡淡的桃李花香,徐徐林風震動衣袂,簇簇竹影搖出磬聲,薛老三今天一天所受的滿腹怨氣,在面對著這無邊美景,也消散了個幹凈。

繞過一片竹林,面前的道路陡然開闊,那條瘦溪,陡然匯聚成湖,劉洪指著這湖水道:“薛助理,這十裏荷花,可是咱德江有名的美景,您瞧瞧,可還入得你眼!”

其實,早在劉洪說話前,薛向便瞧呆了。

先前,沿著瘦溪緩行的時候,他便覺得無盡溪流中的無盡荷葉,極惹眼了,可到得此處,才知道什麽叫翠蓋成海,也知道了為何這長短不過數裏的瘦溪,劉洪會以十裏荷花呼之。

時值盛夏,荷葉正是繁密盛開之際,眼前的這滿湖荷葉,一朵朵,一簇簇,如碧綠的雨傘一般,接天遮成無窮碧,林風拂過,這無窮碧海,便掀起了綠濤,這綠浪之中,偶爾探出幾朵嫣紅,卻是那含苞未吐的荷花,粉嫩的嬌顏,宛若方長成的明艷少女,掀開一朵朵碧綠的雨傘,偷瞧著外邊的世界。

風兒搖擺,團圓的綠蓋上,時不時會落下幾只碧蛙,噗通,噗通,落入水來,偶爾還驚起一條白魚,跳波而出,又撞進荷陣深處。

夕陽漸晚,蟬聲漸漸急,兩岸的垂柳依依隨風舉,一枝修長低垂的柳條,猛地高舉,正惹著可觀駐足湖邊觀景的薛老三,他擡手輕輕扶下貼在面上的嫩綠柳條,擡頭望天,正見一輪紅日西墜,如血的殘紅,霎時間,將這傾翠玉湖泊,染成赤海。

觸景生情,情動有言,薛老三張口吟出一首詩來:“柳葉鳴稠綠暗,荷花落日紅酣,三十六陂春水,白頭想見江南。”

“好,好,好詩啊,融情於景,應情應景,真是好詩啊!薛助理,好文采。”

劉洪忽地拍著巴掌,叫起好來。

薛老三擺擺手,笑道,“這可不是我做的,這是王荊公的大作,不過,確實是好詩!”

劉洪笑道:“詩是誰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首詩往這兒一放,對著眼前的風景,實在是妙絕,我想就是王安石當時作出這首詩時,也不曾得見這副美景吧,不瞞薛助理說,我老劉也自問是讀過詩的,可滿篇詩句,從不曾入耳入心,就今天對著這落日,荷花,鳴蟬,垂柳,聽了這麽一首詩,這才頭一回感受到這詩詞的妙處。”

劉洪這話雖有吹拍的嫌疑,卻也有八分真心,眼前的景色,是接天蓮葉,配上了映日荷花,再加上,晚風徐徐,垂柳依依,他劉秘書長這別離家鄉十多年之人,陡聽這入情入景的詩句,真有點感概萬千的味道。

薛老三笑著贊了幾句,說劉秘書長才是好才情,詞句典雅,有做文學家的潛質,後者哈哈一笑,調侃幾句,揭過此篇,便又頭前引路。

穿過一座青石板橋,道路便開闊起來,入眼的便是一排排,一座座紅轉青瓦的二層小樓,每座小樓前,還連著一個粉磚碧瓦的小院,霎時喜人。

不用劉洪解釋,薛向便知道,這些小樓,並非這座園子原有的建築,必是後起的,因為在園內行了半天,也就此處的建築是磚瓦結構,即便如此,也足見修建這幾排小樓的工匠是用了心的,因為這層層小樓的整體的布局和磚瓦用色,和這座園林的氣質風格極為接近,倒沒弄出狗尾續貂的煞風景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