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生活啊生活

衛蘭抿嘴笑道:“能這樣想,你倒是比以前更像官兒了!”

說完,她心中惴惴,自覺冒失了,畢竟這話有些太親近了。

要說衛蘭如此遐思,敏感,也是她很怕破壞現在的這種氣氛,因為她很珍惜,和他靜靜對面而坐的機會。

薛向倒沒覺出異樣,問道:“我以前什麽模樣,聽你的意思,我以前在蕭山做官,做得可不怎麽合格喲。”

“合不合格,蕭山的群眾最有發言權,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衛蘭睫毛輕顫,星眸燦動,盯著薛向說:“我可沒見過敢打公安局長耳光、能以身堵堤的副縣長,更沒見過敢當眾抽紀檢幹部的副書記!”

薛向老臉一紅,咳嗽幾聲,為遮掩尷尬,掏出枝煙叼住,方打著火,忽又搖滅。

衛蘭莞爾,“抽吧,這兒通風,不礙的。”

薛向也不假客氣,便點燃了煙柱,深深吸了一口,扭頭吐出個既圓且濃的煙圈。

衛蘭盯那飄飛,漸薄,繼而化作裊裊的煙圈,怔怔出神,不知怎的,這時她的心很寧,她的思想也很安靜,靜得她似乎能聽清亭下錦鯉吐出水泡的聲音。

瞅見衛蘭出神,薛向也不好出言提醒,只好端起桌上的茶杯淺囁。

就在兩人相顧無言之際,咚咚兩聲,院外的大門被敲響了。

薛向猜到定是送鑰匙的人來,果然,出門一看,門外站著的正是去而復返的趙明亮。

“薛助理,三十九號樓,這是鑰匙,對了,三十九樓就在這間樓的對面,背抵著背,另外,辦公室還有任務,您若是能自己去,我就先去忙啦!”

趙明亮一雙頗有特色的小眼睛,從始至終,就沒凝在薛向臉上,他雖不想當面得罪薛向,卻也實在不想跟薛向套近乎。

薛向接過鑰匙,道了聲謝,便放他去了。

“衛處長,既然房子到了,我想先去看看房子,我看我就不在這兒打擾衛阿姨了。”

薛向也不適應這種尷尬,就勢便出言告辭了。

衛蘭原想留他,轉念一想,自己一片癡心,終是泡影,況且,人家本就不想靠近自己,自己又何苦作踐自己,當下,便強忍著淒然,道:“那你去忙吧!”

薛向不敢看她眼睛,轉身步了出去。

衛蘭方回客廳,正見衛阿姨在陽台上,墊了腳取臘貨,她壓著心中酸楚,笑道:“衛格格,你別忙活啦,人家有急事兒,先去忙了,這晚飯就咱娘倆兒吃,用不著折騰啦!”

噗通一聲,一只老紅的臘豬腿,從掛鉤上掉了下來,衛阿姨竟看也不看,便急沖沖地奔了過來,到得近前,戳著衛蘭的額頭,急叱道:“就你臉嫩,你不就不會留一留啊,我可告訴你,這種金龜婿不抓緊了,回頭可沒你份兒了。”

“已經就沒我份兒了。”衛蘭心中嘀咕一句,掰住衛阿姨肩膀,勸道:“衛格格,您這變得也忒快了吧,先前,你還說女人得矜持些,得吊著等人撲上來,怎麽一會兒功夫,您就變了腔調,您這也太實用主義了吧。”

衛阿姨忽地瞪眼,“實用有什麽不好,指望你這臉嫩,能做成甚事!”

埋怨罷,衛阿姨又嘮叨著讓衛蘭去打聽薛向住哪兒了,讓她待會兒把煲好的雞湯送過去。

衛蘭聽得哭笑不得,便連心中的酸楚都沖得淡了,方欲轉身上樓,猛又想起,若自己不在此間,自家姑媽又得折騰出風浪,沒得讓那人小瞧,她便打定主意,明天就帶姑媽回錦官市。

折回房間,衛蘭將柔軟的身在床上攤了,彎彎的月牙從稀疏的梧桐枝頭升了起來,淡淡的月華,灑在她那清雅秀美的臉上,徐徐的晚風,震得幾株橫斜的疏桐,伸進窗來,不知不覺間,她兩撇秀氣的睫毛中間,竟滾出兩粒晶瑩的淚珠兒。

衛美人的悲傷,方要逆流成河,忽然,臉上光線陡然一亮,似乎那幽月,轉瞬化作驕陽。

待睜開眼來,瞧清光線何來,衛美人急急坐起身來,扭頭朝窗外看了看,果然是對面的房子亮了,她急急下床,慌忙拉攏窗簾,留出一溜縫隙,這才彎腰撅臀,瞪大眼睛,朝窗外看,不負所望,未幾,薛老三的身影便出現在視線裏。

原來,這兩座樓隔得極近,三十九樓坐南朝北,二十九樓坐北朝南,如此一來,兩座樓的正屋便是背倚著背的造型,當然,再愚蠢的設計師,也不會,真讓兩座樓裏的臥室抵著臥室,窗子接著窗子,兩邊人幹啥,都在人目光底下。

是以,兩座樓雖是相鄰,但也相隔。在它們中間,有一條近四米寬的石子路,道路兩邊,辟出一塊十來平大小的綠地,遍植樹木,如此一來,既有間距,又有疏影橫斜作折騰,這樣的格局便正常了。

奈何三十九樓和二十九樓,皆在整排樓層的邊端,不知是不是負責綠化的同志,為了圖方便,樹木到此也便稀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