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摟火

卻說,薛老三剛封死大門,四周的村漢便嗷嗷叫地朝他撲來,本來,先前弄死了公安局長,這幫村漢,還有些擔驚受怕,可經麻衣大漢隨口一掰扯,立時膽怯全無。

這會兒,再見薛老三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兒動手,扇暈了唐家莊話事人之一的唐大哥,這讓耀武揚威,欺淩官府慣了的村漢們,立時就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火星子蹭蹭往腦門兒躥,舞動手上的農具,齊齊朝薛老三湧來。

誰成想,眾人方湧上來,便聽一聲噼哩叭啦的巨響,但見薛老三手裏攥著兩把黝黑發冷五四,竟摟起火來。

啪,啪,啪……

滿場響起了爆豆子般的聲音,手槍竟被這位打出了機槍的風采,暴雨梨花般的子彈,滿場亂飆,火星滿天。

有膽大的借著火光,瞅清了薛老三的臉蛋,立時殺豬似的慘嚎起來,“天爺喲,那個鏟鏟,閉著眼睛啊,死人了,死人了啊……”

這人一聲喊出,人群裏立時發出了慘叫聲。

“我死了,我死了!”

“我中槍了,疼,疼,疼死了!”

“救命,救命,我哥被打死了,啊,啊……”

漫天的慘嚎聲,滿場上百號人壓根兒就再沒一人站著的,各自抱了頭,滿臉驚恐地望著台階上的殺人魔王。

拐子李村和唐家莊,縱橫雲錦湖這些年,和武裝部打過,被地方部隊圍過,省裏的大官兒都親自來過,可就從來沒一個當官兒的,能讓他們感到害怕的。

再龐大的軍隊,也不敢摟火,再大的官兒,也只能說些安撫的話,沒辦法,誰叫雲錦湖周邊盤踞著十數個村莊,數萬人口呢,執政黨愛民,總不能將數萬人一並拿下。

可偏偏雲錦湖是搬不走的,今日的問題靠綏靖了結,沒多久,新問題又來了,接著再次綏靖妥協,三番數次,長此以往,便是頑石也有靈性了,更別說這幫本就聰明的村民了。

只是經驗總有用窮的時候,這會兒不就是這樣麽?

這幫村民敢迎著蔡京的槍口去,那是料定當官的手槍不過是燒火棍,就是拉一火車皮來,也不敢拿一粒子彈往自個兒身上招呼。

可哪知道眼前這位敢踩著人逃走的年輕幹部,渾然不是如此,二愣子一般,真敢開槍,兩把手槍,打得人眼都睜不開,只覺眼前這漫天的子彈,如暴風驟雨般,要把人淹沒了。

更離譜的是,這人還閉著眼睛開槍,擺明了是打死誰是誰,老子跟你拼了啊!

這是官兒麽,這是土匪啊,土匪都沒這麽視人命如草芥的,咱可是人民啊!

列位看官,你道薛老三真瘋了,拿槍對準人民群眾了?自然不是,看著他是閉著眼,其實,心裏頭可是亮堂。

國術到他這個程度,耳朵在某種程度上,未必不如眼睛,他方才閉眼開槍,不過是為了震懾這幫村民,誰叫這幫人一直以為當官的就得忍讓,不敢動真格的。

薛老三沒辦法跟這幫人解釋他要動真格的,因為越解釋,人家還越不信,沒奈何,幹脆閉了眼睛,比什麽解釋都強有力。

至少,只要不是傻子,就得知道閉了眼睛開槍,沒個準星,打誰是誰,這可是實實在在動了真格了,是生是死,全看老天爺了,還有比這個更真的麽?

然而,兩把手槍要打出機槍的感覺,對別人來說,簡直難以想象,本來,薛老三也可以暗中多要過幾把槍,可他勁流槍身,法禦子彈,出膛前,甩手就加了螺旋勁兒。

那子彈出去,幾乎都是打著旋轉,繞著圓圈,每一粒出膛,必然擦過幾個人的脖頸,耳廓,擦破點皮,卻不傷人,而子彈卻回環旋繞,久久不落,七八顆子彈,自然有了槍林彈雨的氣勢。

只不過,這幫村漢,到底是有膽氣,無血氣,又沒經歷過戰爭,沒見過暴風驟雨的子彈,有稍稍吃痛的,便如驚弓之鳥,先入為主地認為自己要害中彈,中槍者嚇得昏了過去。

所以,薛老三這番陣勢,看著拉得極大,其實不過是虛張聲勢。

可這番假作真來,有無雙國術加成,實在是真得不能再真,拐子李村和唐家莊這上百村漢,誰還敢懷疑這位年輕幹部的殺心,只道這位已經殺人無算了。

此刻,一眾人等趴在地上,蜷了身子,有雙手抱頭者,有痛哭流涕者,亦有屎尿齊流者,真個是氣勢喪盡,膽戰心驚。

卻說槍聲方止,樓梯道裏便噼哩叭啦一陣爆如急雨般的腳步聲傳來,戴裕彬打頭,江方平錯後半個身位,緊接著,竟是“死”了的蔡京,哭的眼圈發腫的蘇全,褚書記,楊鄉長,六七位民警,有一個算一個,一道煙,全擠了出來。

“首……”

戴裕彬剛呼出了一個字,眼睛猛地掃中場外的景象,心中騰地就冒出句詩來: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楞生生將後面的話,憋進了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