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過關

如此久敗不勝,鐵樹開花的戲劇性結局,若非是安在海理智尚存,知曉許子幹遭難,不該歡喜,他真能狠狠拍一下薛向肩膀,霍然起身,對著天邊明月,狂笑三分鐘。

誰叫這種驚喜,對安大書記而言,實在是太強烈了。

眼見著安書記自得地快要飄飛起來,忽地,兩聲斷喝齊齊出口。

“不成!”

“不可!”

前者是許子幹,後者是薛老三,單看二人言語,便能分析出二人各自心理。

許子幹之所以說“不成”,乃是他為人方正,不願讓人代為受過,畢竟,按照安在海的方法,就得推出一個紗廠改革的直接責任人,而無許子幹這個一省之尊頂缸,此人勢必受到最嚴厲的懲處。

再一個,許子幹素來是寧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性子,紗廠改革本就是他一手策劃、引導的,至今,即便是被人作了攻擊的靶子,他也不認為有錯,既然無錯,他自不會認錯。

是以,安在海想讓他委曲求全,那是提也不提。

而薛老三之所以言“不可”,乃是認為安在海此策,從出發點上就錯了。

“老三,緣何不可?官場浮沉,就得大丈夫能曲能伸,你可別一根筋上扯!”

安在海不滿意了,他不好說許子幹,便直奔薛向來了。

薛老三道:“二伯,這壓根兒就不是能屈能伸的事兒,這是立場問題,原則問題……”

“老三,不必說了!”許子幹打斷道。

其實,不用許子幹打斷,薛向也不會說下去,因為後邊的話,實在不好出口。

因為,許子幹若真屈身避嫌,則節義喪盡。

先不提此次劫難,是那位輕信小人,以無心之言,弄出災難性後果,究其根源,乃是意外,許子幹不過是受了池魚之殃。

而紗廠改革,從根子上是沒錯的,許子幹若在此時檢討,除了會被認作是軟骨頭外,弄不好會被打上機會主義者的標簽;

更何況,許子幹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除了本身才幹外,那位出力不少,若是許子幹在此時檢討,等於是反咬那位一棒子,畢竟,那位都沒發話認錯呢,他這檢討,等於是幫有心人給那位定性。

更要命的是,許子幹有“背主”的前科!

雖然當初是老吳家對不住許子幹,可不知悉那段因果的,決計會認為是許子幹不仁不義,背叛了吳老。

而如今許子幹率先檢討,所作所為,等於是和那位劃清界限,可謂忘恩負義。

如此一來,即便是許子幹過了眼前這一關,反復無常的小人牌坊,算是徹底豎起來了,今後的政治前途徹底灰暗,幾乎是板上釘釘的。

而這番情由,實在只可意會,所以,薛向沒說出口來。

安在海若有所思,馮京已然參透,出言勸慰道:“子幹兄……”

不曾想,他話音方出口來,啪的一聲,場中起了一道響亮的脆響。

原來,薛老三忽地一巴掌印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好在這家夥國術無雙,若是平常人,如此大力道抽上去,準得昏厥。

不待許子幹三人勘問究竟,薛老三騰地站起身來,“不是這樣地,不是這樣地,二伯,許伯伯,馮伯伯,咱們多慮了,多慮了……”

薛老三如打機關槍一般,說了一通叫人莫名其妙的話,旁觀三位大佬幾番想堪詢究竟,卻壓根兒插不上嘴。

原來,薛老三靈光一現,霍然開朗,竟然想透了其中勾連,堪破了此局。

說來,這家夥能理清了思路,也是逆推的結果。

在他想來,許子幹既然不能回頭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始終得扛起改革派的大旗。

一想到“改革派”三字,薛老三才意識到自己走進了思維誤區,將改革和xx化兩者之間,劃了等號。

畢竟,現在又不是那十年,中央在提倡改革開放,改革如何成了罪名?

緊接著,他又苦苦思索前世有關那位的詳細史料,頓時靈台大悟,得出個結論:那位今次未必會徹底下野。

雖然,歷史的車輪提前碾壓而來,可少了那麽多事件的積累,以那位的根基和人望,決計不可能一次小挫,就此倒伏。

再者,薛老三是魂穿之人,不僅能看透歷史,更在信息更加通暢的二十一世紀生活過,如今便連許子幹等大佬都參不透的秘辛,在後世解禁不少。

他甚至認為,老首長和那位的執政思路始終相近,即便是最有分歧的時候,兩人所秉承的也始終是改革。

而那位之所以下野,乃是不得已而為,實在是當時的改革遭遇了太多的坑窪,積累了太多的怨氣,需要人來承責。

薛老三甚至揣測,老首長始終不願登上那絕頂的位置,乃是深知摸著石頭過河,有多大的不確定性,會有多大的風險,遇到坑坑窪窪時,總需要人承擔責任,而定海神針的光輝是不允許消弱的,這無關人性卑劣,只關乎政治正確性,畢竟,若把共和國比作一艘巨艦的話,船長可以犯錯,但舵手永遠得正確,要不然這艘巨艦的內部,率先就會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