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那些山

陸振宇點點頭,便隨謝明高一道,在欄杆邊站定,悶頭抽起了香煙,兩人相顧無言。

卻說,薛老三驅走了戴裕彬,便在辦公桌後坐定,伸手朝電話抓去。

惱火,薛老三很惱火,原本,因為衛蘭的關系,他對那位就極沒好感,連帶著對無意間中斷那位上進之路生出的愧疚,都淡薄了。

後來,黃思文超拔赴任德江,那位針對他薛某人的意味已然十分明顯了,薛老三已然生出了硬碰硬的心思。

此刻,那位竟然耍出如此手段,甚至不顧德江一地經濟崩壞,也要計較私仇。

薛老三對那位的最後一絲敬意也消失了,只剩了沖天惱火。

畢竟,雲錦是薛老三心中的一塊畫圖,事到如今,他在這副畫圖上揮汗灑血,殫精竭力,方折騰出點氣象,畫圖的使用權強行被拿走,飄飛的不止是頭上官帽子,更重要的,還有薛老三的壯志雄心!

耽誤了升官發財,薛老三或許可以容忍,但是耽誤了薛老三“為人民服務”,他是忍無可忍!

不成想,薛老三方抓住電話,電鈴先響了,接起一聽,卻是薛安遠的聲音。

“接電話的速度挺麻利,正想給我打吧,你那邊的事兒我知道,剛散會吧,這次的事兒,是某些人不成體統,不過,南方給我打過招呼,說是老蔡同志這次沒上進,以後絕了機會,有些情緒是難免的,我這邊倒是不好動作了!”

薛安遠的聲音依舊渾厚深沉,中氣十足,許是掌軍握權日久,威勢漸濃,隔著電話,就能感受到隆重虎威。

薛向飛速咀嚼著薛安遠的話,南方同志打了招呼,分明是傳達老首長的諭旨,顯然,那位的動作也落入了老首長眼中。

但老首長何等層次,薛老三痛徹心扉的事兒,在老首長瞧來,也不過是過家家,受體不同,感受就不同,老首長感受不到薛老三的怒火,自然認為那位所為不過是發泄發泄。

而那位跟隨老首長半個世紀,雖常不在左近,但情分甚足。

前次,因著蔡京的關系,不得上進,絕了仕途,在老首長處,自然賺足了感情分。

今次,那位對他薛老三下了手,老首長看來是無足輕重,卻生怕薛家人發力,竟然派了南方同志跟薛安遠傳了消息。

事兒到這兒,已然明了了,薛老三再有怒火,卻不好動用薛系力量,讓那位好瞧。

卻說,薛安遠一語道罷,半晌不見薛向回話,猜他心中怨氣,想到自家這侄子一路行來,遍地荊棘,自己這做伯父倒真沒替自家這侄子出過力,反倒自己仕途一路走高,薛系溫養,漸成龐然大物,卻多賴自家侄子所助。

愧疚,豪情一並湧入胸中,薛安遠道,“要不,南方的招呼,自當沒聽見,老蔡自己不地道,他不是想著進步麽,我直接送他去政協養老就是,副國級待遇,不比個省委書記強?”

薛安遠這句話,說得平常,卻是豪情萬丈,彈指之間,薛軍委這是要終結封疆大吏的政治生命。

如今的薛系,的確有這個底氣!

卻說,薛安遠說得豪邁,薛老三卻沒感動,反倒哈哈笑出聲來,心中塊壘漸消,豪氣頓生,“得,有您這句話就行,我這被人欺負了,還有人惦記,這感覺挺不錯!不過,您該知道,打小,我就沒受了委屈,找大人幫忙的習慣,話說回來,打小我也沒吃過虧啊,都是別人吃我的虧,現在也一樣,您瞧好了就是!”

“行啊,你小子還能耍貧嘴,那就一準兒沒事兒,放開幹就是,一句話,咱們不欺負人,也不能教人欺負了去!”

說罷,薛安遠就掛了電話。

薛向方壓下電話,電鈴又響了,他還沒說話,安在海那夾著滔天氣勢的聲音就響起來了,“老三啊,你這人緣著實不怎麽樣麽,到哪兒都惹一窩蜂,罷了罷了,沒地兒去了吧,來我這兒吧,我不嫌棄你能鬧騰。”

安在海接了許子幹調任了閩南這個改開橋頭堡任了一號,上任不過半載,狠抓黨建,壓下了好幾起鬧學,在高層極獲好評。

不說別的,光聽這意氣風發的聲音,便知道人安書記如今正走上風口呢。

“得了,安大書記,您就可著勁兒說風涼話吧,誰叫我正走背字呢,如今,我算是見識了什麽叫墻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槌呢……”

薛老三笑著回應。

安在海入閩以來,因著工作繁重,除了大計方針,會來電詢問薛老三,平素,聯系倒是少了起來。

今次聯系,兩人不該本色,仍舊調笑不止,好一番打趣後,安在海沉聲道,“老蔡的把戲玩得雖精,但終究露了形跡,上次的事兒,雖然惋惜,可是他自家門戶不靖,怎麽厭得了別人?罷了,老頭子真發瘋了,老三你現在的身子板,還是扛不住的,得了,別矯情了,來閩南吧,老子許你個市長,看誰敢說閑話!”